悟比的少年们去了,晌午的大太阳下,北辰堡的族人们又忙忙碌碌地从柱子下经过,有人为修仙采药,有人为经商买办,更有人为打铁铸兵器,还有的,是农夫,扛着犁牵着牛从他脚下走过。
脚下走过的农夫不少,他们是养活北辰堡的最基本的最下等的人,但他们都不抬头看他一眼,仿佛那一切都司空见惯。
他悲泣,一个人的死,如同蚂蚁。
但他却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个蹒跚而行的人,那是个驼背,但他却很幸运,他身后居然跟着个貌如天仙的女人和一个可爱活泼的小娃。
他知道那小娃的名字叫什么,他叫狗蛋。
狗蛋,名字多可爱。
他想到了他与一帮野孩子们一起抢他的钱,然后又怯生生地送来…
狗蛋,小娃,这让他心里好受了许多。
……
柱子下,有郎中来,因为柱子下的寨门门洞里躺着个待死的重病人,他刚刚走到柱子下就突然病情发作,不得不赶紧让家人请来郎中。
来的郎中只是普通的郎中,并不是堡里的大名鼎鼎的“妙手春”。
在南宫寨门口,她口口声声的骂南宫听雨,骂她凭什么不让她去受死?骂她凭什么看着他被绑在柱上而不救,骂她凭什么就捻死他的蚂蚁,凭什么一句话就打击他,还打在了他的脸上。
“你,还有往日的恩情吗?”
南宫听雨在听着,但她并不理她,任她在南宫寨外叫骂。
她垂头丧气回到柱子下,再次仰望北辰映雪,渐渐地,她那颗自私的心在融化。
……
柱子下,她还在哭泣。
晌午的阳光开始了暴晒,端阳过后的夏日阳光开始了毒辣,而他,她的“亲哥”还在被绑在柱子上,还在接受着狼烟和烈火“煎熬”。
哭泣、感动。
感动,哭泣。
哭泣中她看到,合盟已不复存在,而今天又是“悟比”的好日子,北辰堡参加“悟比”的少年们整整齐齐地从她身后经过,精神抖擞向着那禁地出发。
禁地、悟比,那是祖先留下来的规矩,族比的擂台赛前,个个参加比武的少年们都有权进入禁地,——观碑文,悟钟鼓。
但是,她眼前的这位“亲哥”,却因为替她承担了罪责而要被杀头,而无法参加。
本应他也可以去的,他要救他妹妹要夺那玄元丹,可是一切都是妄想了,他妹妹救不了,他甚至连参加“悟比”的机会都没有了,更别谈什么玄元丹。
他死了,他瞎眼的妹妹也将随之死去…,于是她大声问:“你后悔吗?”
他不回答。
她问:“你有什么怨言吗?”
他不回答。
她问:“你死前还有什么想法吗?”
他不回答。
……
不回答,沉默。
不,不是沉默,那是他北辰映雪压根就没想到去回答。
回答,回答什么?
如果一回答,那就算完了,就算屈服了,他不想就此屈服。
他还想着修炼,虽然蚂蚁分身死了,令他心如刀割,但他还是不甘心,不甘心做个凡人。
“做个凡人吧,认清自己,结婚生子,了却一生”——那话在他耳边萦绕。
不,我不!
但是,现实呢?——无路可走、走投无路!
他低头,看着熏烤着自己的火,——但比那火更汹涌的是那句话。
望着脚下的火,接受着酷刑。
他知道自己犯了错,但也不觉得是错,如果说杀了慕容蛇和慕容魂是错,那他慕容蛇来时杀了卖瓜人一家四口,那又怎么算?
他不觉得自己错,也不承认是错!
只是他不明白,这杀了慕容蛇和慕容魂,这慕容家族是怎么知道的这么快。
但当他在听到参加“悟比”的少年们从柱子下经过时的议论,他明白了,原来是自己舍不得杀死的那个罪不可赦的死有余辜的二狗子,他昨夜打破了死牢逃跑了。
都被关在了死牢,还能逃脱?
他不知道昨夜那唯一值守北辰堡的小长老是怎么看守的?也许他是故意放走他的。
二狗子直接逃到了他的真主子面前,向慕容家族汇报了北辰映雪和风铃铛杀死慕容蛇和慕容魂的事。
看来自己还是太…心慈手软了。
他想到了金乌旭拿着刀让他一刀捅死二狗子,说,当断不断必有后乱。但他却没听。
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悔,如果不是自己优柔寡断,也许二狗子早死了,他死了,又哪来的这祸害。
看来自己是咎由自取,性格使然,这还真应验了那金乌旭所言——优柔寡断。
看来自己的人生还有很多缺陷,优柔寡断就是自己最应该最先斩掉的弊端。
他反省。
但在反省的同时,他心里其实想对柱子下被感动的痛哭流涕的风铃铛说,其实我并不是故意想替你承担所有罪责,只是我不想活了而已。
活,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不能修仙,不能赴五年之约去救她,与死有何两样。
但是,自己的一番努力却换来了她的白眼,她居然捏死了自己的蚂蚁分身。
蚂蚁分身,那是我唯一依仗的东西,现在它却没了。
没了,那还不等于杀了我?你让我学医,可学医对我有什么用?难道学医能让我赴五年之约,能让我救你?
可是你却不知我意,还当众侮辱。
你就算侮辱也没什么,反正这两年我被人侮辱的也多了,也不在乎那一点,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