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代会计是立刻就收敛了外放的心神,恢复到平日里的严谨认真模样的话,那么,正沉浸在侃侃而谈、滔滔不绝,恨不能手舞足蹈情绪里的林爱国,就有些没能反应过来,脸上还显露出几分遗憾和懊恼。
“你们在说什么呢?”
张副乡长眼神闪了闪,佯装漫不经心地问道,心里却浮现一抹嘲讽:该说,林爱国确实很蠢吗?竟然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代会计是镇长的堂弟,还一幅恨不能将对方引为知己的模样,啧!所以,被人抢了“疗养院定向培养”的名额,多正常呢?!
不过,他们这些做领导的,因为种种原因,需要和下属保持一定距离,并在很多时候,都必需“随大流”地做出某个选择。就如这件事,他不会主动,更不会有意无意地透露给林爱国,但,那些和林爱国交好的同事友人呢?就没一个人透露些消息给他?否则,怎会到现在,他都一幅被蒙在鼓里的单蠢模样?
人是群居动物,而,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能混成这样,再多的理由,也不能解释他性格上的缺陷……
这样的人,担负不起任何的重任。
就这样,年前才调到乡里任职的张副乡长,在心里给林爱国画了个大叉。
并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分,在张副乡长心里一路跌到谷底的林爱国,此刻,还来不及开口,就见代会计笑眯眯地说:“老林的女儿收到了省卫校录取通知书,结果,这丫头,突然就不乐意读中专,吵闹着要去读高中,老林又气又愁,正到处找人帮忙想法子。”
林爱国:“……”事情是这样没错,但,这话听起来,怎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老林,这我就得批评你了,你女儿年纪小,不懂事,你这么个大人,还能不懂?”
“考上省卫校,意味着什么?啊?意味着读出来,就是医生。谁不知道医生这职业,越老越吃香?什么时候都不担心会下岗!我家那丫头如果有你家女儿出息,别说考上个省卫校,就是考个市卫校,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她去读书!”
张副乡长一张嘴,就开始讲大道理:“你也是参加过高考的人,那高考是那么容易的吗?多少人复读了三四次,还是没能考上大学!”
“运气好一些的,也就是在亲戚的带领下到深市去打工。每天加班到12点,一天下来,还休息不到8小时,辛苦不说,还朝不保夕。也就年轻的时候,仗着身体好,敢拼敢熬赚点钱。等年纪大了,工厂说不要就不要。到那时,还不是得灰溜溜地跑回家来种田?”
“就是你自己,当年题型那么简单的高考,不也没考上?现在还跟以前不一样,不仅师资力量强了,就连课本都不简单,我们那年的高考试卷拿出来给现在的初中生做,随便哪个人都能考个高分出来,满分更是不少。但是,现在的高考试卷拿来出来,别说给我们这些人做,就是给教高中的老师做,都不一定能考出个比学生还要高的分数来……”
“老林,我跟你说,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是很骄傲自我的,也不耐烦听父母长辈那些‘经验之谈’,个个都觉得自己读了几年书,走出去就能顶天立地……”
“说实话,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吃过的盐比他们吃的米还要多,哪能明知前面是独木桥,桥下是万丈深渊,就因为孩子几句斗嘴的话,眼睁睁看着他往桥上走?这不是挖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心,还能是什么?……”
“这个时候,你要做的就是和你爱人一起,摆事实,讲道理,劝说你的女儿去读省卫校,不要浪费了这份难得的名额。”
“要知道,多少人想去读省卫校,都考上不上!不信,你出去问问,有几家的儿女考上省卫校,读出来就能当医生,还能由着自家儿女跑去读高中,再辛苦三年,到头来,考不上大学,就只能出门打工,或回家种田?”
林爱国:“……”
林爱国一脸若有所思地离开了,却不知道身后张副乡长眼底浮现一抹嘲讽。
而,代会计呢?一直留意着这一幕,或者,应该说是特意制造了这一出的他,又怎会错过张副乡长脸上那细微的情绪变化?
对于再次算计了林爱国,从而间接坑了林初夏这件事,代会计心里没有丝毫的愧疚。
自古以来,就有“父债子偿”的说法,那么,在林初夏投胎到林家,成为林爱国女儿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林初夏遭受的这一切。
真要怪,就怪林爱国蠢得让人不忍直视不说,还不懂看人眼色,整天一幅“不与吾等凡夫俗子计较”的高高在上姿态吧!
……
虽然心里装着事,但,林爱国并没有因此而请假,而是特意等到下班后,回家跟邓秀珍说了声,才骑着自行车回老家了。
如果说,听完了林爱国絮叨的话后,林爷爷一脸的不赞同,那么,林二爷就拿一种看“傻瓜”的目光瞧林爱国了。
“老大,你在担心什么?”林爷爷率先出声,“没钱供初夏读高中?还是害怕初夏读完三年高中下来,连个普通大学都没考上,让你颜面无光?”
“如果你是因为家里没钱,不愿意供初夏读高中,我供!”
“如果你是害怕初夏考不上大学?呵!”
林爷爷冷笑一声,看向林爱国的目光里满满的失望:“这些年,对你们,我尽到了身为一个父亲的职责,而,你们呢?摸摸你们的良心,告诉我,当年,我一个人是怎样靠着打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