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仰头望着花谢叶落的蓝花树,百里飞雁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那日,慕云吟哭着说,愿意为他暖床的话。
“以后你要捂身子,我来,你要暖被,也让我来。”
那日慕云吟抽噎着说出的话,暖了百里飞雁一个冬天,百里飞雁已觉此生无憾。
但,百里飞雁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他不能碰她,不愿为了自己,让她以后的人生增添不确定的因素。
所以,他狠心的让她离开,让她满含恨意的走出了百里府。
尽管他想夜夜拥她入眠,尽管他爱她,已入骨髓。
“公子,天晚了,有点冷了。”
八哥儿抱着一件月牙白的披风,在远处站了很久,最后还是来到了百里飞雁的身边,为百里飞雁轻轻披上了披风。
八哥儿为打搅了自家公子的怀想而心生不安,但八哥儿更怕寒风钻入公子的身体里面。
为百里飞雁披上披风后,八哥儿便低头走开。十六岁的少年郎,已经知道了什么是相思,什么是挂念。
林紫躲在自己的房门背后,轻轻的把门关严,背靠着门,眼里流下了两行泪。
“他还是忘不了她。”
林紫说着,用袖子把眼泪抹干,又做到圆凳上,望着案几上的药,呆坐了一会,最后仍旧一份一份的为百里飞雁称着草药的斤两。
各种药配好后,林紫打开门,脸上已挂着笑。双手捧着药罐,来到了外面。
“八哥儿,打一桶新鲜的井水上来,要煎药了。”
林紫对靠在廊柱上的八哥儿说着,自己也挽起袖子,蹲在炉子旁,就要生火。
听到林紫声音的厨娘李四娘,赶紧从厨房出来,拍了拍手,忙道:
“林紫姑娘,我来生火,别弄脏了你的手。”
李四娘的夫君罗大哥,几日前和陆律离开了建康,去了外地。
罗大哥临走时,交代李四娘,生火煎药这种事,让李四娘和八哥儿俩人自己来,毕竟林紫姑娘是个医女,不能让人家什么都做。
“李四娘,我来就行。”林紫说着已经准备生火。
李四娘慌忙摆摆手,把林紫挤开。
“林紫姑娘亲自来府里帮公子调理身体,已经让我们感激不尽了,怎能还让林紫姑娘生火煎药,尽做这些粗活呢?”
林紫被李氏壮实的身子撞开,无奈的只好站在一边,脸上虽然露着一丝笑,但心里却满是苦楚。
你们都把我当做外人,我林紫,就不能成为百里府的女主人?
林紫心里忿忿不平的说着,但外表仍然隐藏着难言悲伤,露出一张看似平静,且挂着笑容的脸。
“林紫姑娘,水打上来了,还是水淹没一手指吗?”
八哥儿拎着从井里打上来的水,一面用瓢舀着,一面问林紫。
“是的,泡一炷香的时间,重新加水后,再放在炉子上大火烧涨后,又用文火煎一炷香的时间便可。”
煎药的方法,林紫总是不厌其烦的告诉所有的人,她怕一个不注意,粗心的人就把药煎糊或煎生,这不仅会要了公子的命,也会要了她的命。
“记住了,林紫姑娘。”
八哥儿小心的加好水,又勤快的帮李氏抱了一些柴和炭过来。
看着整个百里府的人,都对百里飞雁这样上心,林紫欣慰之余,又有两滴酸楚的泪从眼里流出。
林紫忙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擦掉眼里的泪水。
林紫不是不知道百里飞雁那难以治愈病情,可是,林紫就是抑制不住的想成为百里飞雁的新娘,想成为百里飞雁的小娘子。
自从十岁那年,林紫跟随师傅井老神医,去北境军营为程大将军的夫人治病。
在军营外的松鹤镇,一个少年将军驰马而来,银色的铠甲外,一袭蓝色的披风搅动了天上的云彩,也搅动了十岁女孩心中平静的湖面。
从此,林紫的目光,一生都在追随那翻飞的战袍。
那一日,林紫的师傅上了一个比自己年长一二岁的小郎的马,而林紫面前伸来了一只手,拉着林紫轻轻一用劲,林紫便被拉上了马,坐在了他的前面。
一路上,林紫耳畔是她的师傅和少年将军侃侃而谈的话语。但是,林紫什么也听不到,林紫只听到了自己的心怦怦跳动的声音。
甚至师傅前面那个小郎对她笑了一下,林紫都没有看到。
那一日,师傅在为将军夫人治病时,教了许多知识给林紫,可林紫什么也没有记住,只记住了一个名字——楚环。
“楚环,楚环………”
这是此后林紫梦中叨念的名字。
师傅从此常常带她到军营为将士们治病。
一晃经年,而林紫见到少年将军时,起伏的心潮不变。
四年前,望崖岭战役的硝烟散尽时,茫茫白雪掩盖了群山,掩盖了林紫一生的希望。
当时十五岁的林紫,不放弃的一个人在山中寻找,怒吼的风声,带走了林紫哭泣的声音,深深浅浅的脚印,不断被冰雪覆盖。
但林紫的脚步没有停歇下来,从小在冷寒的北境深山长大的林紫,再次突破了身体所能承受的寒冷极限,因为林紫的心,有滚烫的热血在翻滚。
心不死,血就是热的。
在雪化初晴,冰雪消融的午后,在悬崖峭壁下,林紫看到了一缕熟悉的战袍,虽然那战袍已经血迹斑斑,尽是刀枪挑烂的洞眼。
满身伤痕的少将军,已经让人认不出他俊美的容颜。
但那一缕血染的衣袂,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