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檐漫展的黑绸,随着檐角的铁马叮啷作响,滴滴答答地落着冰粒。
悬川冰封雪飘,哀乐丝丝入扣,从布衣凡民的庭院,到王侯将相的府邸,无不为雷霆长老送行。
碎玉峰顶,严盛行礼完毕,目送雷霆长老的水晶棺椁,由七八人抬着,送入玄冰天巨岩内永祭……
严盛两道墨竹疏眉挂着落雪,衬得他苍老了不少,他深吐了口气,怅然望向远方的大峡谷,心头咯噔一跳,只见一个人影立于峡谷之巅,凝视着碎玉峰。
严盛揉了揉化入眼睛的雪水,抬头再看,哪有什么人,不过是嶙峋林立的山石。
严盛自嘲地一笑,仰望蓝寂寂的冰穹,浮云灰蒙蒙的,如一层阴翳,让严盛的心越发毛乱不安。
忽然,峰脚窜出几十道黑影,直奔峰顶风驰电掣地飞来,近卫如临大敌,正要挺剑,严盛阻喝:“慢!”
众人才看清,飞剑而来的全是悬川侍卫。
这二十来个侍卫面色如土,不等圣君问话,个个惶惶然如丧家之犬,砰然跪地抱拳过眉,以膝疾行着大喊道——
“报!悬川东部荣阳城,城南失火,势头汹涌难控,荣阳城一夜之间沦为废墟!驻城军使劲解数,无法浇熄大火,火势已向临城蔓延!”
——“报!悬川西部寒雪城,一夜间百姓狂如人尸,六亲不认,人挡弑人,寒雪城残杀屠戮者,身亡已逾万人!”
——“报!一夜间悬川南部现出过百黑衣人,大肆屠杀当街百姓,单一陌河城已超千人遇害,黑衣人昼伏夜出,现已不见踪影!”
“报...报!”
见严盛已气得头昏脑胀,由近卫扶持着,颤抖的指尖已变得青紫,最后一个侍卫战战兢兢,埋着头欲言又止。
严盛的身板往前一倾,大喝道:“说!”
侍卫颤抖道:“悬、悬川外北部荒山,人尸已冲开关卡,在遥川城咬伤无数后涌到了内陆!”
“什么!”严盛大惊失色,手掌扶住气血狂涌的额头,吃力地道:“雷厉钧!”
“圣君!”雷厉钧站上前来,向圣君短短一揖,气吞如虎地替圣君问道:“城中驻守的卫军怎样了?”
众侍卫冷汗涔涔答道:“四城驻兵尽数被杀!”
“韩、林、俄、垣四位将军!”雷厉钧冷箭似的眸光,向祭典中侍立的人群一瞟,四个飒风般的男人迈出一大步,朝圣君团团一辑。
这四个人正值壮年,浑身着威风凛凛的黑铠,正是玄冰族四位猛将——韩之凌、林桦、俄当、垣言义!
雷厉钧当机立断,逐一布防,“你四人各率一彪悍兵,火速赶往荣阳城、寒雪城、陌河城、遥川城!到达后立禀现况,镇守不住,提头来见!”
霜寒长老搓搓干枯焦黄的手,上前叮嘱了一句:“这四城灾情诡异,若无力回天,须有壮士断腕之心,以免祸及他处!”
不单四位将领,雷厉钧也面上一凛,心想:“大长老之意,是说一旦遏制不住灾情,不惜毁城也要保全全局的稳定?”
雷厉钧不敢发话,拿眼角暗暗地去觑圣君,圣君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态,点头默许了霜寒长老的决定。
当下,四位将军匆匆下了碎玉峰,秣马厉兵奔赴四城。
严盛弯着食指,一下下轻叩着刺痛的额角,焦灼道:“大长老,您看——”
雷霆长老罹难后,霜寒长老显得呆顿了许多,一头白发毛燥燥的拢着,看上去颇为老态龙钟。
他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哑着嗓子说道:“城池失火、百姓发疯、黑衣狂徒、人尸涌窜,像是炎魔族幽火虫蛊的手法,应该、应该是炎魔族所为吧。”
霜寒长老一向高屋建瓴,心思缜密无双,他一发出见解,众人无不信服。但这次,娑罗婆婆倒站了出来,摇头道:“霜寒大哥,你近来忧虑过甚,才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天擎古阴诡莫测,最喜借刀杀人了,你可不能漏了他啊!”
惊云长老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他早就按耐不住,怫然站到众人中间,扬臂喝道:“一夜之间,四大重城蒙难,怎么连个动静都没有,你们想想,天罗网岂不是形同虚设!”
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的脸刷得白了!
自定国悬川以来,悬川边境一旦遭遇侵扰,寒水镜会立启天罗网,形成坚不可摧的穹窿罡壁。
天罗网挡住了心怀叵测的炎魔族,让炎魔狂徒难以入内,白秋浣才想方设法用了毒虫计。
如今,四城一夕间被毁,一定是幕后黑手早知天罗网失效,才故意为之。
“不对不对!”年轻最轻的希澈长老说道:“天罗网飘渺无形,非人力可控,除非,是从寒水镜做了手脚!
可寒水镜藏于苍寒宫,历来严防死守,哪有人动得了它?”
严盛的脸一下子白了,恍然大悟地说道:“天擎古!”
霜寒长老和娑罗婆婆面面相觑,已然恍悟,希澈长老仍不解:“他明明是为圣物而来——”
霜寒长老喟然长叹:“他假借索取我族圣物之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实际上他的真实目的,就是寒水镜!没想到,我们几把老骨头,赔上了雷霆二弟,还被一个天擎古玩弄于鼓掌!”
“是了!”娑罗婆婆皱眉道:“还记得我和大伙儿说过,秦氏部落一夜灭族,大海洼一夕之间沦为藏尸泽,天擎古做起事来,历来像一条蛰伏草丛、静待致命一击的毒蛇,四城不声不响地毁于一旦,一定和天擎古有关!”
霜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