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弃走过重重的宫门,趟过殿宇亭台,在一阕碧绿的湖水前见到了慕容子清。
比起几个月前还被即墨寰控制住,现在大权独揽的帝王,却不像是想象中那么好,清瘦乃至纤细,冰白的容颜因为不注重身体健康的原因,而变成了惨白色。
俯身参拜,低垂下的脸上,现出一抹嘲笑。
“琦儿來了呀!”
恍惚了良久,在身边总管内监不着痕迹的提醒下,慕容子清才回过神,将已经保持一个姿势许久的慕容弃唤起。
“微臣名弃!”
慕容弃回应帝王的却是这样一句话,他自然看清了慕容子清透过他怀念什么的眼神,他在提醒自己的生身父亲,既然抛弃了的,便不要想再追回來,人生总是如此公平,你想要自由,想要大权独揽,便注定失去那个一直为你遮风挡雨的,将你放在心坎上宠溺的男人。
慕容子清挥了挥手,让身边的人退下,站了起來,春风细细地缠绵,将身上的春衫贴紧了腰肢,越发的孱弱:“你恨朕!”
这是一个肯定的句式。
慕容弃脸上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臣对陛下沒有任何怨恨之心!”
因为,在慕容子清那么狠毒地算计死了即墨寰的那一刻,他已经沒有了对所谓父亲的孺慕之情,那让他觉得这种感情太过无谓,沒有爱,哪里來的恨。
“你现在的样子,越來越像是寰了……”
察觉自己的失言,慕容子清转换了话題:“听说你现在为了王妃的身子,每日里來去匆匆的,什么宴会邀请都不顾了?”
仿若闲话家常一般,惨淡的唇勾了一个浅浅的弧度,眼角处,隐约浮现一点细细的纹路,慕容子清已经老了,第一次,慕容弃如此清晰地明了:“陛下您希望臣娶妻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臣现在不是正在实现陛下的愿望吗?”
“朕的愿望……”
慕容子清眼神茫然了一瞬,乍然凌厉:“可是据朕所知,你在府中的时间,很少呆在王妃的身边,反而是一夜夜独自睡在书房,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比你未出世的嫡子还要重要?”
“微臣想要语嫣安心养胎,这样有什么不对!”
幽黯的眸子直直地盯向慕容子清,男人在其中看到的,是无感情的冰冷,手指颤了颤,凉的厉害。
“陛下难道宣召微臣,便只是为了谈论臣的家务事?”
慕容弃眼中多了些不耐,动作还是恭敬,言语间,却是越发地不客气了。
“你是我和潇潇的孩子!”
这句话脱口而出,所以,他关心他,有什么不对!
“但是微臣是前摄政王养大的!”
慕容弃猛地抬头,前半生再怎么恨那个人,再怎么想要远离那个人,他从來沒有想过,要让那个人死,他的胸口剧烈地颤动了几下,那是心脏不受控制的痉挛,面前的人,不论再如何厌恶所作所为,是他的生身父亲,所以,他无法下手杀了他:“微臣称呼您口中的谋逆之人为父王,整整十五年!”
一字一顿,慕容子清身子一晃,有些支持不住地坐到了锦凳上:“是他将你夺走的,将你从我身边夺走的……”
他的手有些颤抖,拿起桌上已经凉透了的茶盏,却是剧烈的一晃,杯子中的水撒湿了下裳,小巧的杯子咕噜噜滚到了慕容弃的脚边。
慕容弃捡起,上前几步,躬身将已经有了裂痕的杯子放到了慕容子清的面前:“已经裂了的痕迹,再怎么弥补,也是无用的!”
“滚!”
慕容子清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字,慕容弃掸了掸衣袖,将袖摆上不存在的灰尘拂拭干净,大步离去。
“噼里啪啦!”
身后传來一阵剧烈的瓷器碎裂声,慕容弃的脚步毫不停顿,眼底的暗,越发地深沉,总是有这样的人,享受着另一个人一切的好,将另一个人在不需要的时候弃之如敝履,又在失去的时候,怀念愁怨,做出一副凄苦的样子。
他们这种人,他们这种人爱的永远不会是为他们生,为他们死的人,只会是他们自己,后悔吗?伤心吗?想要补偿吗?这永远只是让人更加恶心的情感。
玄衣蟒纹,玉冠乌发,还有腰间的紫色垂绦,雪色玉佩,今日的装扮,是他儿时记忆的最深,果然是有用处的。
“将这些都烧了!”
侍婢服侍着脱下身上简约却贵重的衣饰,慕容弃淡淡地吩咐。
“是!”
虽然不明所以,还是沒有人敢去质问慕容弃的意思,他在这郡王府中,是最有权利决定所有人生死的人。
满意地点了点头,慕容弃问过身边的人,知道薛语嫣现在在花园中散步,便换上了一袭柔软舒适的黑色居家常服,悠闲地向着花园走去。
薛语嫣已经四个半月,快五个月的肚子了,腹部明显的隆起,宽大的裙摆松松地束着淡黄色的丝绦,这样子的她,不止沒有显得臃肿难看,反而多了分淡淡的温柔,一手轻轻地抚摸着肚腹,另一只手握着一卷书籍,眸子不时地看向扑着蝶儿的小丫头,因为她们单纯的快乐,而微笑,那种闲适自在,让慕容弃一直冷着的脸,慢慢地缓和了下來。
挥了挥手,让身边的人都不要出声,慕容弃停在薛语嫣的身后,半跪下,手轻轻地附上女子的腹部,似乎是因为一点惊异,一直沒有动静的腹部跳动了一下,而薛语嫣手中捧着的书卷,也打到了慕容弃的头上:“你吓着孩子了!”
似嗔似怒,清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