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妆送到了沈家,李氏便也就安完床回来了,临去颇为喜气的脸上带了些寒霜,见到连氏却又堆出笑脸,只道一切顺利,暗地里跟杨氏摇头叹道:“那沈家二太太为人未免太过,咱们嫁妆抬了过去,她竟想要拿着单子对对东西。这还不算,我看要不是三弟妹早派了人过去看着,那东西都不一定保得全。虽说是小门小户出身的,好歹也是宰辅之家,在京里待了这么多年了,怎么眼皮子还这么浅?她那个侄女也不是什么好的,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又是客居,这时候还不该躲得远远的,她还偏往前凑,嘴里酸言酸语的,不知说些什么。”杨氏对廖氏也素有耳闻,只道好在不是顾雨萼正经婆婆,等将来分了家,也就眼不见心不烦罢了。
第二日便要出嫁,这天晚上顾雨萼就睡在了母亲房里。一向爽利的连氏支支吾吾半天,才从箱子里拿出本画册来递给顾雨萼,让她先自己看看。
顾雨萼接过来翻了翻,脸也红到了脖子根,原来这是本婚前性教育的书,里面的人物虽说不算栩栩如生,也描绘的细致,看来负责画这本书的人很是认真负责。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顾雨萼倒是不觉得自己需要本书来教,因此便大致欣赏了一番,红着脸跟连氏点了点头,表示交了差。
连氏见最难部分过去,便也舒了口气,因第二天还要早起,母女俩洗漱完了,便早早躺在床上。
顾雨萼穿过来时虽只有六岁,可她到底是个成年人的灵魂,又对环境陌生,因此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与连氏同床而眠。
连氏不想打扰女儿休息。却怎么都睡不着,暗叹本来还那么小的一个女儿,辗眼就要嫁为人妇了。这孩子从生下来就伶俐,却也是最顽皮淘气,脾气性子比个小子还要犟。她虽知道不好,可因为就这么一个女儿,便也舍不得管,只凡事都由着她,到底六岁那年吃了大亏,显些送了性命。想是因祸得福。那一病之后,顾雨萼竟跟变了个人似的,仿佛一下子长大的。如今出去谁不夸她养的好女儿,稳重大方又知礼。可再好的闺女,养不过十几年,就成了别人的人了。
连氏正辗转反侧,就听顾雨萼道:“娘。我睡不着。”连氏不由一笑,索性将她揽在怀里,像小时候那般轻轻拍道:“好好睡吧,明日还有的忙。”
顾雨萼哪里睡得着,便央着连氏说说话,问道:“娘跟我说说。给人当媳妇,可有什么讲究没有?”
连氏仍轻轻拍着她,低声道:“娘能知道什么?娘也没能给你树个好榜样。以后你就自己摸索吧。可娘告诉你,对你的夫婿,别像娘现在这般冷,可也别像娘当初那般热,不远不近的就好。嫁过去头两年总之是苦。公公婆婆那边要留下好印象,以后凡事面上总能公允些。夫婿要笼络住,还没生嫡子前要防着那些莺莺燕燕们,切莫大意让谁生了庶长子出来。下人们也不能小瞧,尤其那些两三代的老人儿,要想他们帮你不易,可要想给你下个绊子,你防都没地方防。”
顾雨萼紧紧抱着连氏的胳膊,心中比前世第一天进职场前还要紧张,入错了行大不了辞职,可明天嫁了人,十之八九,她便再没回头路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辅国公府文大夫人便赶了过来,要当那全福人给顾雨萼绞面。连氏忙按规矩给了红包,文大夫人笑嘻嘻地让丫头收了,道:“这红包无论如何得收,这是喜气。”
顾雨萼那边已是沐浴完毕,给文大夫人行了礼,乖乖地坐在镜前等着打扮。文大夫人拿出专门绞面的线绳,手脚利落地给顾雨萼绞了脸。边上等着的梳头娘子忙上前给顾雨萼梳头,因要开始做妇人打扮,顾雨萼额前的刘海都被梳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
文大夫人赞道:“这样一来竟是更好看了,一双眸子比先还有精神。”连氏听得心中欢喜,却还是转过头去轻轻擦了擦眼泪。
新娘子的打扮大多一样,顾雨萼脸上早被涂了厚厚几层白粉,两腮上是团团两朵红胭脂,镜子里的人便似戴上了一副面具,连自己都认不出是谁了。
画完妆,顾雨萼便被伺候着穿上了大红嫁衣,头上戴上了沉沉的凤冠,压得脖子都缩了下去。绿如趁人不备,偷偷往顾雨萼嘴里塞了块小点心,又给她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饿了就找她。紫苏没那份心思,只一心照管着顾雨萼今日要用的随身物事,有空便清点一遍。
连氏看着打扮好的女儿,刚擦干的眼泪又涌了上来。杨氏才要劝劝她,转身看见了顾雨芙,想到她不日也要跟杨坚去南边,劝人的话没说出口,泪却先掉了下来。李氏心中更悲,觉得别人女儿出嫁至少都能回娘家,顾雨芳却远在异国他乡,不知道今生还能不能再见一面,拼命用帕子掩着口,恐怕自己哭出声来。一时来观礼的女眷都不知如何是好,只看她们妯娌三个相对作悲。
顾雨若看不下去,忙将她三人拉到一边,劝道:“这是个怎么回事,五妹妹这哭嫁的还没哭出来,您们几个倒都水捞的似的了,难不成倒叫五妹妹来劝你们不成?”这边妯娌三人回过神来,只觉脸上羞赧,都擦干了眼泪,起身招呼女客们。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爆竹阵阵唢呐连天,想是迎亲的队伍到了门前。边上喜娘忙给顾雨萼蒙上了盖头,穿好红绣鞋,等着姑爷进来接人。
想是沈林泉在大门口也被拦了,顾雨萼只觉得快要被那盖头蒙的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