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见廖氏昂首挺胸地走了出来,后面沈畔清耷头耷脑地跟着,心里一阵鄙夷,脸上却仍恭恭敬敬的,道:“回二太太的话,相爷请二太太去议事厅,说是有要事。”
廖氏心里突突的,用手使劲抓了抓衣袖,稳下心神道:“劳动嬷嬷了,老夫人呢,可也去了议事厅?”
李嬷嬷道:“老夫人今日有些着暑,喝了碗安神汤,已经睡下了。”
廖氏听说廖老夫人不在,心中越发没了底气,可事到如今也没别的法子可想,只狠狠掐了身旁的丈夫一把。沈畔清吃痛,不由叫了一声,却也就清醒了过来,抬眼看是李嬷嬷,忙道:“这时候了,怎么嬷嬷还要过来?母亲身上不好么?快带我去瞧瞧。”
李嬷嬷心中暗叹,这位二老爷,人是极好的人,就是这性子,这辈子怕都被二太太捏在手心里了,因道:“二老爷放心,老夫人身子好着呢,已经歇下了。是相爷有事找二太太询问,才让老奴来请的。二爷若是没醒过盹来,不妨再回屋睡去,横竖这家长里短的事,也不是二爷能知道的。”
廖氏哪肯放沈畔清回去,有他在,怎么着公爹也得给他留两分颜面,这是李嬷嬷来的突然,不然要是能把沈珍姐妹俩叫来,才是保险,因忙道:“他睡了这半晌了,哪来要睡?不如就跟我一块儿过去,有什么事我想不周到的,也好替我描补描补。”
沈畔清素来听话,也道:“是呢,这大晚上的,她一个人出去也害怕,我跟她一块儿去吧。”
李嬷嬷心道,她可是比你胆子大得多。这一会儿都往内城跑个来回了,哪还用你跟着。嘴上却是不说,只道:“这也好,老奴陪老爷太太过去,也就交了差。”
廖氏进了议事厅,便见沈相已端坐在太师椅上,正板着脸盯着她。不知怎的,刚刚一路上好容易鼓起来的勇气,一下就顺着脊梁骨下来了,双膝一软便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边上的沈畔清不知所以。想要拉妻子又不敢,只好也跟着跪下。
沈相冷哼一声,道:“做这个样子给谁看呢?我怕是当不起你们这一跪。怕是等你们飞黄腾达了,我跪你们倒是正理呢。”
廖氏被说中心事,更觉害怕,低着头瑟瑟发抖不敢出声儿。沈畔清不知道父亲说的是什么,忙道:“您别这么说。那亲事咱们不是说好了不算数,您生气就打我骂我,这事她真不知道。”
沈相气了个倒仰,他倒是省心省力,媳妇半夜出去做成了这么大的事,他竟然一点影儿都不知道。当下也没了气力,只道:“你先一边跪着去,一会儿我再找你算账。老二家的。我且问你,今日你送到七王府的人,究竟是谁?”
沈畔清吓了一跳,嘴巴张得大大的,看着廖氏说不出话来。又看看自己父亲,想要求个情。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沈相也不看也不看他一眼,只盯着廖氏,吓得廖氏恨不得头埋到地里,哆哆嗦嗦地道:“回,回您的话,是,是大奶奶的娘家妹子。”
里屋沈林泉的脸色也变了变,这事竟然也扯上了大房,还偏偏是亲戚家,原本以为会是个丫头,这下倒是有些棘手。就听外面啷当一声,想是沈相大怒下砸了茶盏,沈林泉摇摇头,家里这茶具,看来逃不过再采买一回了。
沈相大怒道:“你从哪借来的胆子,居然敢把主意打到亲戚身上去?瞒着家里长辈不说,还要算计当朝亲王,既忤逆又犯上,是要等着进刑部大牢不成?”
廖氏原想着最严不过是抄抄经,最多跪跪祠堂,听见刑部大牢,一下子吓傻了,哭道:“儿媳怎么忤逆犯上了,定礼都换了,七王就是沈家的女婿,我是他长辈,怎么算犯上?六姐儿过去了,算是咱们府的陪媵,也得了好前程,难道他们梁家还不乐意不成?”
沈相倒被她气笑了,道:“我平时怎么没看出来,你脑子转得倒是快,胆子也大。说说看,这主意你自己想出来的?”
廖氏不知道公爹这是何意,颤巍巍地道:“是,是我想出来的。”
沈林泉皱了皱眉头,廖氏这个人他还是知道些的,看着精明,实则是个直肠子,这事怎么也不像她能转得过来的,再说这大晚上的,怎么她就想到了去找梁六姐儿?
果然,便听沈相道:“十足的蠢货,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我问你,是你去那梁六姐儿的院子寻她的?你又是怎么把她说服了的?还是下了狠手把人绑了过去?”
廖氏脑子转不得这么快,结结巴巴地道:“没绑,没绑,我在院子里碰上了她的,她说能帮珠姐儿把亲事做成,就,就……”
此时知道自己闯了祸,廖氏也就说不下去,却半晌也没听见公爹言语,偷偷抬眼一看,见沈相已不像先般满脸怒色,神情却越发凝重吓人,忙得又把头低下,悄悄往丈夫那边移了移,拽了拽他衣襟,示意他开口求求情。
沈畔清刚要说话,便听父亲道:“我要是你,宁可当一辈子哑巴,也再没脸说话。年已不惑,既不能治国,也不能齐家,文不成武不就,连个银戟子都不识得,白吃白喝还要惹祸,倒不如一头撞死了的好。”
沈畔清满面通红,素日虽也挨父亲骂,可那都是盛怒之下,如今父亲这么平平淡淡地说了出来,越发叫他心惊胆战,自己也觉得没脸在这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还等着父亲再骂,却听沈相叹了口气,道:“罢了,家运至此,谁又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