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走了三里有余,听那水声愈加洪亮,见有一座高峰遥遥在前,一道飞瀑由峰顶倾泻而下,坠入深谷,犹如银龙倒挂,声势惊人。那水帘下站立三人,身形尽被水雾笼罩,在阳光照射下形成七色彩虹围绕,若隐若现,不似尘世中人。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刘关张三兄弟下得山梁行至水帘之下,这才看清那三人面目。只见居中站着一个高大老者,头挽发髻竹簪别顶,白须垂腹,衣褐短襟——却作樵者打扮,腰间插了一把柴刀;老者上首立着一个老妪,一身道装打扮,看不出年纪大小,只觉是在六十岁以上,要说一两百岁也不稀奇,手执拂尘;下首立着一个绝色女子,望着关公似笑非笑——仔细着时,不是貂蝉却是哪个?
未待张飞开言说话,那居中老者早已问讯施礼,笑道:“张将军不必引见,老衲早已猜出。这位白面将军定是皇叔刘玄德,中山靖王之后,汉景帝阁下玄孙;此位赤面将军则必是关云长,斩颜良诛文丑者,被当今天子敕封为汉寿亭侯,忠义参天不恋富贵,千里寻兄者矣。不知可是?”刘备见貂蝉在此,对于老者猜出自己兄弟身份,倒也不觉奇怪,急忙还礼道:“听我翼德三弟常言,向日多蒙仙长指点迷津,今日特来拜望,不揣冒昧,并望请指点迷津,平生之幸。”话一出口,耳中只闻水声隆隆,自己的声音却一丝不闻,不由面红过耳。那老者却早已听清刘备言语,遂道:“此处噪杂,非是讲话之处,请皇叔与二位将军随老衲到洞中寒舍一叙。”随即转身,与貂蝉及那老妪在前引路,直向那水帘飞瀑而行。
刘玄德与关云长见他直奔瀑布而去,惊异不置。又见张飞一副洋洋自得,心知其中必有玄机,也就不再多言,在后跟随。那樵夫老者带头而行,从坡上逶迤而下,直到谷底,脚下已是一泓碧波深池,寒气袭面而至,遍体生凉。此时身处谷底,顿觉自身渺小至极,犹如沧海一粟,实在微不足道。再抬头看时,见那百丈水帘从天而降,毫不停歇地注入碧池之中。奇怪得紧,那水帘从空而降力道惊人,注入深池后却在降落之处仅仅激起数尺水花,也不过波及方圆二三十丈而已,再往远处却是水平如镜,波澜不惊。尤为令人不解者,那水帘瀑布不绝注入碧潭,水面却不见满溢,谷中又无溪流,也不知流向何处。更有一个奇处,方才在坡上之时只觉水声如雷耳鸣如鼓,此时来到池边,水声却骤然消失,唯余鸟鸣猿啼满谷。
刘备跟在后面且走且观,见此奇丽瑰景,不由惊叹道:“鬼斧天工,直神仙之境也。我等兄弟三人自桃园结义,起兵平灭黄巾,只转眼之间,至今已是十六个春秋虚度,两鬓早见斑驳,却是一事无成。直不如隐于此山修身养性,倒是更有意趣。”关公听了玄德此言不答,张飞早就笑道:“只怕哥哥口不应心。黎民涂炭未已,天子尚在蒙难,汉室凌替如此,大业未成,哥哥早忘了我三兄弟桃园之誓,倒要入深山修身养性也?”刘备怕他嗓门大,恐被前面老者听到,于是顾左右而言他道:“贤弟,你说跟这位老神仙学会了佛门妙术唤作狮子吼,那是怎么一回事?”此时没有水声干扰,张飞遂以素常声音回答道:“哥哥不知,小弟当初自徐州小沛与哥哥失败,刚到古城之时心下烦躁,尝引亲兵至此山中打猎。因追杀一只通臂老猿,来至此花果山仙猴石,却被这老神仙止住小弟,劝我放了那个老猿,便是功德无量。小弟脾气暴躁,当时与二位兄长别离,未知生死存亡,心情本来极劣,哪肯听他这般罗噪?遂与他争执起来,非要擒那老猿,回去剥了皮毛,铺垫交椅。不料那老神仙劝我向善之语,我听得是句句清楚;但我扯着嗓门所喊之言,却均被那隆隆水声掩去。某大惊之下,知道是遇上了神仙,于是便放了那老猿,复拜此老神仙为师,学会了这狮吼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