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静伫着,顾城风坐在内殿靠窗的花藤编织的双人椅上,宁静地看着夕阳渐坠,窗外的秋海棠开得正艳,秋过掠过时,吹起了一地的落红。
太监们悄然无声地进出,为帝王换了几次的茶水,直到燕凝霜和桂叶端着今晚的膳食走过了内殿。
顾城风眸光从窗外缓缓收回,他知道今日又是白等,站起身,在宫人的福身中,默然步出了殿外,朝着御书房走去,一路鲜花凋谢,柳枝萧条,宫灯笼罩下,明明是秋季,却给人一种冬日来临的感觉。
御书房内,梧晴雪已收拾好所有的奏报,宫人亦换上了新的乳白色的地毯。在御案上,新添了一段凝神香,一缕一缕白烟袅绕从蟠龙金鼎内逸出,香气盈溢,让御书房内正在验膳的小太监昏昏沉沉地眼皮一直往下压。
“这香的味道有些不对!”顾城风带着疲倦之声响起,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揉捏着涨痛的太阳穴,眉峰蹙得愈发地紧,走到一边的黑檀木桌边坐下,那里已放好他素日习惯吃的几道菜,荤食搭配,尤其是那几段炒得绿油油的竹笋,看了就让人食欲大增。
可他……当真是一口都不想吃!
但没办法,贺锦年入关前,已屡屡交代,不能落下一顿膳食!
梧晴雪察觉到帝王身上泛起的冷意,心里涌起了一丝明了,贺锦年闭关后,除了六月外,谁也不见,帝王虽面上无变化,但最近的情绪似乎总是难以捉摸,加上广阳镇离奇死了那么多人后,又连着失眠五天,眼底敷了一层淡淡的淤青,人整个人越发显得清减。
她这里还好,顾城风对饮食还能勉强下腹,倒是云泪那,整个太医院忙得人仰马翻。
朝野内外一个个想怦击贺锦年是佞臣,于她们而言,贺锦年却是顾城风最好的一剂良药。
梧晴雪向来只要觉得对,从不愿拐弯抹角,她将箸子递给顾城风,琥珀般的眸里隐着深浓的忧色,“回皇上,云太医说,常用这香总归不好,皇上还是要想办法调整睡眠,不要太依靠凝神香,所以,奴婢将香里的药量减半!”梧晴雪神色镇定地站在顾城风的身边为他布菜。
“自作主张!”顾城风低声训了一句,但语气里却不带责怪之意。吃了几口后,突然侧首问,桃花眸笼上一层淡淡笑意,“小雪,后日你生日,今年不同往日,你满了二十岁!朕想给你私下办一桌,把明飞和少铭叫来,稍稍庆贺!”
月前,叶明飞就提过今年要为梧晴雪大办一场生日,以苍月公主的规格来在宫中举办宫宴,好生热闹一番,顾城风原也应了,可没想到这广阳镇发生如诡异的之事,震惊了整个苍月大陆,此时要是大张旗鼓为了个宫女为生辰宴,显然有些不合时宜。
梧晴雪也不希望大肆操办,她性情喜静,原就不喜被人众星捧月,便颔首道,“奴婢听皇上的!”
惊鸿殿密室内,贺锦年从团蒲上站起身时,全身上下象被雨水冲刷过一样,湿漉漉地滴着汗水,她全身脱力地爬进浴桶之中,温热带着花香的水缓缓漫过全身,直到连头皮也全部浸湿。
她在水中,憋着气息,好让香汤中的乳液从全身的各个毛孔渗透到每一寸肌肤。
缓缓浮出,深吸了一口气,舒服地谓叹一声。
这间密室,是四年前,从她的寝房后打通,隔出了一间,专门给她练功不受打扰用的。
内力要冲破最后一关,要消耗大量的真气,身体产生一波一波的热气,所以,她不敢盘上裹胸,只敢穿一件薄薄的云锦织绣的xiè_yī,这也是她十天来不敢让顾城风踏进一步的原因。
六月不曾习武,就算定时送膳,也察觉不出她体能的消耗,可顾城风可以从她的呼吸中感觉到异样,她担心他把持不住,会冲进来,帮她强行度关,届时她的女儿身就瞒不住了。
待周身气息调节好后,贺锦年缓缓地站起身,却没想到紧接着就是一阵晕眩,房间里的景物成了花花绿绿一片,所有的感官都混顿不清……几乎是同时,她双腿发软跌回浴筒中,她忙调息,看来,今晚还是无法出密室了。
这一次冲关成功,她的武功已恢复到申钥儿的鼎盛时期,她想,放眼整个苍月,若论单打独斗,她最多会在十名之内,且排名靠后,但要想置她于死地的,这个时空将不会有。
因为,她发现这四年来,她的第六感又强了一步,她甚至能感应到来自三十丈外的戾气。
以一个高手而言,这个距离,足够让她做好一切的应对,包括跑路。
这四年,她让西灵春暗查百年前姚迭衣血咒的事,西灵春自小在姚族的圣地成长,又修习的是各种奇门法阵,让她去查是最适合的人选。
西灵春果然不负所望,她趁每半年回川西向姚族长老报告六月的情况时,偷偷查阅了当年姚族遗留下来的手记。
她把所知的告诉贺锦年,果然应验了东阁所言非虚,从保留下来的文献看,当年东阁将顾龙月送到姚氏一族的圣地时,姚族的长老曾提出要东阁交出姚迭衣死前所穿的血咒之衣,所以,这件衣裳时值今日还收藏在姚族的圣地。
西灵春告诉她,因为收藏血衣的地方是禁地,所以,她没办法拿到,只是从一些文献中知道,这件血衣上确实被下了两种的咒术,血衣上残留的血,百年后依然颜色鲜红,说明肯定是圣女身上的血。
从姚族那里再探不到消息,贺锦年这四年来只好一直静守东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