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程看来,她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姑娘,能懂什么农事,纯粹是在瞎胡闹,结果第二年秋季收庄稼的时候,就啪啪啪打脸了,亩产量提高了三成,可别小看三成,平陵城的地着实不少,陆陆续续因战火而不得不背井离乡,来投奔平陵城的一直都有,只是没这几年多、频繁而已。
前线打仗,平陵城经济稳定发展,早就遭到不少势力的眼红,但赵程从没看到哪方势力的人在水碧手里占到便宜,这些事,赵程是不插手的,也不让赵元煊接手,赵家只有个赵芊芊跟在沈卜芥后头混,这就不得不佩服赵程了。
赵程不让赵家男丁插手这些事,甚至连沾手都不准,就是为了不得罪人,以后出事儿他们赵家还有转圜余地,但他又必须得知道其中内幕,他是扯不下老脸主动问的,派个女儿去就完美解决了,这个时代女性的地位并不高,多数是沦为男性的附庸。
他以为他能通过赵芊芊获得消息,殊不知,赵芊芊早就跟沈卜芥是一伙儿的了,其实赵芊芊虽为赵程嫡女,算得上是世家贵女,但她一点也不矫情,从来不会认为农民是个泥腿子,对沈卜芥推广的新型种植技术非常感兴趣。
沈卜芥在田间风吹日晒,实验比例,分析泥土,勘测地形,水利时,水莲和赵芊芊都亦步亦趋的跟在沈卜芥身后,着急的时候,赵芊芊这个千金大小姐也是被沈卜芥当成劳力用的,裤腿一扎,搬土挖沙,一整个夏天下来,赵芊芊的皮肤都黑了两个度。
赵芊芊不是个只听父兄话的乖乖女,从某种程度来说,赵芊芊和水莲很像,她们俩都从来都只为自己而活,从不认可世俗对女子的定义,沈卜芥对此非常欣赏,也乐意伸出手来拉她们一把。
赵程试探性问道:“你是想让我……练军?”
赵家想要在之后统一中站得住脚,就必须为国家,为天下百姓做出贡献,要不然哪个统治者忍得了他?
打仗啥忙不帮,分好处的时候还少不了他,搁谁谁受得了?肯定是要秋后算账的!
但如果平陵城练军,为抵御南蛮和北狄做出卓越贡献,那情况就很不一样了,至于怎么瞒过那些大人物,在平陵城好好练军,就不是他应该操心的事情了。
水碧应该为这件事负责,平陵城招兵买马还不参与哪一方战斗,在这个三足鼎立的节骨眼上,那铁定把仇恨拉的足足的,有理由怀疑他是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三个家伙绝对会合起伙来把他拍死!
沈卜芥但笑不语,喝了一杯茶后,才缓缓道:“既然赵将军有这个想法和魄力,我岂敢不从?”
赵程脸上的表情,像是被屎糊了一脸,这特马不就是她的意思吗,达到目的了,还装大尾巴狼,说的像是他蓄谋已久似的,忒恶心人了。
长得人模人样,这人干的事儿她是一点也不干!
心里腹诽归腹诽,赵程脸上神色未变,依旧笑语嫣然,这一点上,赵元煊再修炼个五百年也比不上赵程的面子管理工程,他就像个炮仗,一点就炸,很符合士人对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将形象,但你要真认为他是个蠢的,那么事实会毫不犹豫抽你一巴掌,让你睁开眼,看看谁才是真正的蠢人。
赵程嫡子,受赵氏全族供养,三岁启蒙,五岁能诗,能文会武,是作为继承人培养的,怎么会是个蠢材?!
他擅长的跟他爹不一样,他喜欢扮猪吃老虎!
喜欢暗戳戳捅人刀子!
跟赵程这种老谋深算,喜怒不形于色的老狐狸走的是不一样的路子。
春日宜农耕,在这个生产力不发达的时代,农业至关重要,即使两方打的不可开交,到了春天,都得停战,务农桑,这关乎着秋天收获时有没有足够的粮草支援前线打仗。
天下十年征战,平陵城十年休养生息,开荒种植,又有沈卜芥搞出来的科学种田法,提高了粮食产量。
不管是什么时代,太平盛世也好,烽烟四起也罢,有一种人,只要有足够大的利益挂在前头,不管是刀山火海,还是悬崖深渊,他们都愿意把命拴在裤腰带上,挣银子!
这种人,就是商人!
这些年来,平陵城是来往客商最喜欢的地方,北方的毛皮牛羊,东方的茶叶瓷器,到这里都能卖出好价钱,而从这里买进的粮食,运送到东方更是能赚好几倍。
商路刚开始的几年,商贸还没有现在这么繁荣,天下大乱,流民贼寇不计其数,你要运个什么,不雇佣一些像样,舔过血的护卫打手,还没走到目的地就被人抢光了,身家性命能不能保住另说。
当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的时候,就很少会有人愿意冒风险,直到平陵城自行组建的商队从平陵城出发,往东方而去,一路上流民山匪遇到不少,这些人却像是如有神助,无论多危急的情况,都能化险为夷。
反而是惹了他们的人,处处受灾,喝个凉水都塞牙。
这种事情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以后,不免觉得平陵城是否真的有神明相助,这个时代的人们还是很相信神鬼之说的,对鬼神保有敬畏之心。
渐渐地,这条商路也就发展起来了,附近的流民贼匪都知道来自平陵城的商队不能劫掠,否则会受到神明的惩罚。
口口相传间越来越邪乎,不管怎样难听好听的名声,反正那些见钱眼开的商人是不在乎的,只要能赚钱,别说是神明的使者,就是魔鬼得侍从,他们也照样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