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金铃走远了,季绣云才将季弄云带进自己的房间之中。这间屋子也不算太小,大约一丈见方,一张单人架子床靠北墙放着,床架上还悬了一重细葛布帐幔,虽说看上去颜色暗沉样式陈旧,却也浆洗的很干净,床上的寝具也都是素色细葛布的,虽然旧却不破,枕头上甚至还绷着一尺见方的软缎,以保证枕上去不会让摸上去还会觉得粗糙的细葛布伤了面上的皮肤。
房间东墙下放着一只乌沉沉看不出是什么木头的顶匣木箱,箱旁竖着一只衣裳架子,衣架旁边有两只木桶,木桶里放着几只大包袱,显然都是从各宫收来的脏衣服。
让季弄云没有想到的是靠南墙还放着一张小小的梳妆台,台上放着一只打开的妆奁,一面手掌大小的钯镜甚至还反射着从窗子透进来的阳光。
季绣云并没有出声打断季弄云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的房间,她只是细细的观察季弄云的神色表情。直到季弄云收回目光,她才淡淡的说道:“是不是觉着我的屋子还不错?在浣衣局还能有这样的住处?”
季弄云飞快的向房门方向看了看,见房门是打开的,门外并没有人。她这才低低的说道:“姐姐你受苦了!”
季绣云冷冷一笑道:“这还算受苦么?看来妹妹的日子过的真是不错。”
季弄云一愣,她转身直直的看着季绣云,片刻之后方才沉沉说道:“姐姐,娘亲死了,娘亲死之前最放不下的就是你。”
季绣云仿佛被这句话打动了,缓了声气哀声道:“娘亲怎么就死了,不是有外祖母照顾你们么?我受苦也就罢了,你们怎么也……”说着,季绣云用手捂着脸,声音透着哽咽,好象再也说不也去了。
季弄云想着当日的情形,真的落下泪来,只低泣道:“姐姐,娘和我被外祖母派来的人买回去。外祖母也没敢把我们安顿在庆阳伯府里,只让我们住到一处小小的房舍之中,那时娘才知道弟弟没了,娘又担心你又伤心弟弟的死,再加上在牢中受了风寒,几下里一凑娘便病倒了,外祖母一直给娘请医求药,可娘的病太重了,一直拖到今年三月,娘再没能熬过去,就……”
季绣云听到这里,眼泪也从手指缝中滴了下来。可这里不是能随意哭泣的地方,是以季绣云赶紧擦了泪,着急的低声说道:“妹妹,快擦了泪,让人瞧见可了不得。”
季弄云心里也清楚,忙将眼泪擦干,问季绣云道:“姐姐,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了?”
季绣云低叹一声,轻轻道:“一言难尽,妹妹,等日后有时间我再慢慢告诉你,你快告诉我,你到这里来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外祖母的意思?”
季弄云忙说道:“刚才我告诉外祖母见到你了,外祖母便将我好一通埋怨,她直怨我怎么不立刻告诉她,也好让你在蓼芳宫里多留一阵子,她好和你好好说说话儿,问问你的情形。姐姐,你知道外祖母是最疼你的,为着当日没把你接回去,外祖母重重的发落了那日前来接我们的人,还一直内疚没有救到你,这已经成了外祖母的心病,外祖母一提起你便会伤心的哭起来。”
季绣云有些不确定的问道:“真的么?”从前她还是靖国公府二房大小姐的时候,庆阳伯夫人的确最疼爱她,可是现在她只不过是个罪奴,又有什么资本让庆阳伯夫人念念不忘呢。经历过太多人情冷暖的季绣云再不是当初那个只知道争抢漂亮衣裳头面首饰的大小姐了。
季弄云赶紧用力点头道:“真的真的,姐姐,我们是嫡嫡亲的姐妹,在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比我们更亲近呢,我怎么会骗你。刚才我一告诉外祖母,外祖母就向小姨要了腰牌叫我来看你了。若非外祖母不方便过来,她便也一起来了。对了,外祖母还叫我给你带了些银票。”
季弄云边说边将一小沓银票拿出来,都是一两二两五两十两的小面额银票,用来打点宫中的普通内侍再合适不过的。季绣云没有说什么,只是将银票接过了仔细的收好。季弄云忙又说道:“姐姐,不是外祖母不肯多给你,实在是怕现在多给你对你反而不好。等过几日你再去蓼芳宫,外祖母要见你和你说话呢,总不能让你一直在浣衣局里待着。”
这句话正说到了季绣云的心坎上,她忙问道:“妹妹,外祖母有什么安排?”
庆阳伯夫人根本就没有安排,季弄云想了想方才委婉的说道:“姐姐,外祖母现在还不知道你的确切情况,叫她如何做安排呢,总要先见过你了解清楚才好想办法。”
季绣云想想也是,只要她的外祖母能想办法让她离开浣衣局,那么当日不救自己的怨愤之意,她还是可以放下的。这几年的经历告诉季绣云,不要想从前的事,往前看,奔条好出路才是顶顶要紧的。
“妹妹,小姨知道你么?”季绣云突然问出一个让季弄云最不想提起的问题,在还没有彻底查清姐姐的身份之时,季弄云不想告诉她外祖母已经想办法消除了她的罪奴身份,现在她是平民钱柳云,罪奴季弄云的名籍已经被注销了。
“还没有,我如今只是外祖母身边的丫鬟云儿,并不是庆阳伯府的外孙小姐。”季弄云用极低的声音飞快说了起来。
季绣云立刻皱眉道:“怎么,外祖母还让你做丫鬟?”
季弄云赶紧解释道:“我们都被贬为罪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