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时隐时现，临河的酒楼、茶肆、妓馆如同后世清晨的夜店，现出喧闹、纵欢过度之后的沉醉。
巷子深处倒还有灯光摇曳，体现出黎明即起，打扫庭院的良好家训，走进一些，开始有朗朗的读书声，梁山看得清楚，那是书院。
小七前头带路，不再沿河走，而是拐进一条巷子折向北。
去天龙寺前还要去两个地方，一个是百草班寄宿之所，一个是老马的新铺子。
临淮河的那条东西走向的叫朱雀大街，是主干道，在朱雀门附近基本就改成步行街。
南北方向各条巷子各有各的叫法，什么进贤街，落雨巷之类的。总之，都城外南城这块商业繁华地带呈现出蜘蛛网一般的纵横街巷结构，跟都城内严谨的有坊门的坊街结构完全不同。
梁山就喜欢这等老街，青石板铺就，左右屋檐挑空，灯笼高挂，门板紧闭。
有时候拐进一个巷子，窄得很，只容两个人并肩而过，两边都是高高的墙壁，这就是两家邻近的大宅形成。
半炷香功夫，路途所见小庙、小道观见了不下十个，可见佛门道门在建康城并盛的格局。
天还没亮，有的已经点灯，和尚与道士们开始一天的早课，梵唱声从里面传出。
这算勤勉的。有的则依然沉寂，甚至能听得到里面人的酣睡声音。
就从这点可以判断，哪些是正经的庙宇道观，哪些只是接近商业化的。
小七边走边小声介绍，脸颊兴奋，完全进入导游的角色。
诸如庙宇、道观有能人的介绍一下，知名的书院点一点，朝中显贵的私邸也说一说，平民巷子除了杂七杂八的叫法，很多以“井”为名，诸如一眼井巷，二眼井巷，三眼井巷一直到八眼井巷之类。
这些巷子已经离秦淮河渐远。
井巷昭示人类聚集生活离不开水，譬如最大的八眼井，有六条巷子在八眼井这交汇。
所谓八眼井，就是在这个地方一口气打出八口好井，井水清冽，外用麻石围起，再外头则有石碑。石碑上有题刻，一般是官府修建的纪念碑，还有一个供路人休憩的凉亭，更外一圈种植上一些松柏常青树木。
梁山看到这样的所在，很自然就想起后世的广场。
这地方，早上晨练、遛狗、逗鸟，白天老人休憩、下棋，晚上跳广场舞，是最好不过的群众文化娱乐中心。
所谓市井，就是指这个。
过了八眼井，往右拐，不多时梁山就听到咿咿呀呀的声音。
“到了！”小七低声道。
梁山于是看到一所类似山神庙的建筑。
建筑也好，衣衫、交通工具也好，在这个时代都清晰地昭示着人的身份与等级。
这点古今同理，譬如范思哲与美邦的区别，香奈儿与达芙妮的区别。
不过这个时代，更加明显。
这是一座废弃的城隍庙，从大门的建筑，两头立着的年代久远斑驳的神兽，以及石板缝隙长出的野草都可以看出。
这仅仅是外表，梁山腹内的黑僵珠一转，附着在城隍庙一些煞气旋即被吸了过来。
不错，算是一个小小的收获。
梁山目光所及，自然也就落在城隍庙外墙壁上的小坑点，那是重箭射过的痕迹。
梁山甚至还看到了箭镞，看来许久之前这里发生过战斗。
民间信仰不被官方承认，甚至打压的话，也就是当所谓的淫祠处理。
这里没有神灵，石匾上依稀能看出“城南城隍庙”五个大字的痕迹，抬头间，梁山就看到虚空中一个神位，心里赫然一动。
突破金丹期中阶之后，比初阶看得更清楚，这是一个空的神位。
所谓虚位以待就是这种状态。
看来，现在是神道没落的时代，不过这也给修行人多了一个选择途径。
彭泽县龙王庙就是一个空的神位，白素贞运道不错，更遇他与许贤、张静楚三个贵人才登位成功。
梁山现下明白，所谓神位就是相对常人的风水吉位，所不同的是神位是针对行鬼神道的修行者。
具体而言，占据那个神位，修行速度加速，这是好处，不过相应地也要承担保护一方的职责。
城隍庙对于行鬼神之道的人来说，实在是一种诱惑，但也具有风险，若是得不到官方承认，甚至遭到摧毁，那就形神俱灭，彻底完蛋。
小七瞧着梁山，脸上开始现出跃跃之情，前夫见前妻，这将是一种什么情况？
“那就进去打个招呼。”梁山决定满足小七的好奇心。
当然，他也渴望见到花月影。
大门敞开，三、四个八九岁的男娃女娃在那压腿、踢腿，面部表情微微有些痛苦。
梁山与小七迈过台阶。
进门就是大殿，梁山打量四周，有一个被捣毁掉头的神像，看衣着是个女性，神龛早已破败，香炉也没有看到。
梁山与小七过大殿，后面是一个大天井，回字型两层建筑，有十来间房间。
第一层是通铺，第二层是单间，唯有戏班里的大腕可以享受单间，总的来说住宿条件一般
天井有一个排球场那么大，十多个人正在那练功，压腿、打拳，咿咿呀呀地吊嗓子。
“你们找谁？”班主胡彪走了过来，目露警惕之色。
“哦，我们找商大家。”小七抢先说道。
“你们是谁？”胡彪又问了一句。
这两天的经历，胡彪就好像从到万年寒窟到云霄之上统统地都走了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