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慎之只下了四针,前三针都在腰腹,第四针是扎在人中的。除了第一针落下时慎之又慎,其余几针都是飞快。然后他便抬起了头,将刚刚回神的产婆叫过去,教给她推拿的手法。
“按着你们平日助产的力道和方法,路过银针附近时顺着这个方向,对,这是经络血脉的流转方向。”眼看产婆学得很快,推了几下没有什么不妥,凌慎之回头来跟如瑾交待,“我这里有些药粉是最近才配的,一会若是夫人有昏迷之象立时给她闻一下,不要太多,一下就好。我先出去等着,若有事立刻叫我。”
如瑾接了他手中的白纱药包,来不及再道谢,秦氏那边一声痛呼完全夺去了她的注意。
凌慎之轻轻退出去,他到底是外男,接生的事情不是他能代劳的。暖阁里如瑾呼唤母亲的声音声声传进耳鼓,夹杂着秦氏痛苦的呼喊,让他嘴唇抿得紧紧。
“太太再用些力,差一点就好了,您忍着,用力!”
产婆和孙妈妈连声叫着,没有几个人的暖阁也显得乱糟糟。丫鬟们早就退到了外面,凌慎之站在空无一人的外间,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家具,但却让他仿佛回到了从前。十余年尘封的画面挣脱了他刻意的压制,终于还是浮上了心头,随着暖阁里的动静,一点一滴的细节也渐渐清晰。
他一贯清朗的眼睛蒙上灰暗的颜色,看着暖阁紧闭的门扇,他感到时间那样漫长。
“呜哇……”
不知过了多久,婴儿响亮的啼哭惊醒了默立的人。暖阁里接二连三响起碧桃和孙妈妈欢喜的呼声,产婆一个劲的道贺,连退到外头的丫鬟们都涌了进来,也不顾还有外男站在屋子里,俱都涌到暖阁门口朝里头问。
“太太生了是吗!”
“是秀还是少爷呀?”
“太太好不好?”
七嘴八舌的询问,里头传来孙妈妈欢欣的声音,“是秀,太太平安呢,你们悄声些,别吵着她。”
丫鬟们赶紧闭了嘴巴,站在门口探头探脑,仿佛能隔着密实的门板看见里头情形似的,各个脸带喜色。
凌慎之早就退到了角落,听了孙妈妈的话,他一直沉凝的脸色也渐渐舒展,嘴角挂了笑。
孩子的哭声十分响亮,这说明下生时先天元气没有受到太多损伤,秦氏体质弱,怀孕和生产时都有凶险,没想到诞下的孩儿却未受过多影响,这算是万幸了。
丫鬟们都在关注着暖阁的动静,倒也没人招呼他,见到临窗桌上放有纸笔,砚台上的墨迹尚未干透,想必是如瑾早早备下以防要重新开方的,他便走过去写了一个产后调理的方子,叫一个丫鬟拿着进暖阁去知会如瑾。
如瑾很快走出来,将方子递给妥当的丫鬟去熬药,然后来到凌慎之跟前,二话没说跪在了地上:“方才没来得及和先生道谢,请先生受我一礼。”
凌慎之连忙侧身避开,不好亲手去扶,于是朝如瑾身后的丫鬟示意。
“母亲和妹妹平安无事,先生恩同再造,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报答先生的机会,只能先说一句空话。先生的恩情,我一定会铭记在心。”
如瑾转身对着凌慎之叩头,被凌慎之又躲了过去。
“你这是做什么。”凌慎之的声音里不自觉带了一些怒气,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他多次出手,却不是为了她一个叩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