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王坐起了身子,随手从床边柜上拽了两条大迎枕垫在背后,寻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好,然后将如瑾拖到自己腿上抱着。
如瑾觉得热。
已经进了六月,荷花都开了,中午的时候也会有知了在树上起劲儿鸣叫,这样子两人腻在床上,实在热得紧。她在长平王怀里扭了两下,怎么坐都觉不舒服,索性挣脱出来倚靠在迎枕的另一边。
满头缎子一样光滑的青丝散落枕畔,衬着一张莹莹如玉的小脸,像是园子池塘里新绽的白荷。长平王叹息地看了一会,觉得两人距离不够贴近,伸手又将如瑾拽过去。
如瑾嫌热,两人拉扯了一会,眼看着又有滚到一起的趋势,如瑾只好迅速妥协,自动伏在他的腿上,将其当做枕头。长平王这才稍觉满意,用手在如瑾头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抚摸,随口讲起立储的事。
“有些事情不方便往册子上记,这段时间我也忙得没空和你细说。皇上废了三哥之后,心里存了疙瘩,对新的储君定然慎之又慎,不会轻易就册立的。我是占了面容太过像他的便宜,十弟么……”他停了停才说,“静妃生得年轻,三十许人亦如少女,父皇不放心。”
不放心?
如瑾静静想了一下,才渐渐琢磨出长平王话里的意思来,于是十分吃惊。
“阿宙你是说……庆贵妃她……”
她觉得难以置信。内廷门户多森严哪!怎么可能?
然而长平王目露赞许,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亲了一下,“我的瑾儿一向这么聪明,转瞬便可想到关键之处。”
“太子真得不是皇上亲生?”得到肯定的答复,如瑾惊愕更甚,不由紧紧捉住了长平王的胳膊。
长平王没说话,不过神色已经回答了一切。如瑾愕然。庆贵妃……好大的胆子!儿子不是龙种,她竟然也能理直气壮在内廷横行这么多年。仔细想想太子的眉眼,也的确和皇帝没什么相似之处,因为像庆贵妃太多,让人忽略了他和生父的差异。
既然太子血统有异,端午节之变的种种也就有了答案。
“是不是皇上发现了太子非自己亲生,还没等处置就被太子占了先机?”不然好好的储君为什么要发动宫变,皇帝对他一直可是宽容有加的,当初永安王借着灾银之事那么折腾,不也没动摇他的地位分毫?
长平王点点头:“我也是前日才得了准信。之前略有揣测而已,真没想到一起长大的三哥竟然不姓商。”
“那他姓什么?”生父会是谁呢?庆贵妃那样张狂的女人,会心甘情愿为谁养儿子?
“他父亲是辽镇何总兵帐下一个杜姓参将的儿子,皇上派马犀带人几次亲赴辽镇密查,但是连马犀自己都不清楚查的是什么,大概以为是在搜集何总兵不臣的证据呢——我也是着人盯了马犀他们许久,顺藤摸瓜,才略略揣测到了一二。只是还没等我得准信,不知马犀那边怎么走漏的风声,三哥才匆匆先发制人。”
一个参将的儿子么……听起来是连正经官职都没有的人,庆贵妃怎么会与之……
如瑾突然想到一件事,“庆贵妃似乎是进宫后第一次进春恩殿就有了身孕,这该怎么解释……”
庆贵妃以首次侍寝就怀孕且生下皇储为荣,平日里也偶尔挂在嘴上夸耀一下,所以如瑾才会知道。可既然太子不是皇帝的儿子,难道庆贵妃在进宫前就身怀有孕?
不可能……皇帝怎么会容忍新选秀女不是完璧。
但若是进宫之后才和情人暗结珠胎,又是怎么躲过满宫的盘查和耳目呢?这更不可能了。
长平王一语道破玄机,“那参将的儿子从没离开过辽镇,庆贵妃是进宫前就有了身孕的。至于皇上为何没发现——你去问问十香楼的人就知道了。”
如瑾脸一红。
十香楼是什么地方,她早已知道了。听说欢场女子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术,莫非……已经破璧的姑娘也能让人误会为完璧之身吗?
如瑾没好意思问,将这话题揭了过去,说起别的,“既然皇上怀疑,怎么不滴血验亲呢?听说亲生血相溶,否则不溶,还千里迢迢派人去辽镇密查,不费劲么?”
长平王失笑:“你这是哪里听来的野路子,无知村妇才信的东西,以后可莫要挂在嘴边说了,看让人笑话。滴血的法子不准,记住啊。”
不准么?如瑾恍惚记得哪本书上也记载过的。好像以前还有人靠这个断案呢。
被长平王笑话她也不觉得怎样,于是便放下不提,只关心他的安危,“皇上既然不放心静妃,也疑惑十殿下的血统,那就该属意你才对,怎么却让人将你的功劳全抹去了。虽则理解他想掩盖事情真相,但总为你觉得不踏实,只怕他有别的意思。”
“皇上向来心思诡谲,许连他自己都猜不透自己,管他什么意思。我只休息我的,这段日子不理朝上事了。”
“嗯,你千万小心些,外头那些人都是为自己打算的,指不定安什么心。皇上不喜欢儿子们势力太大,你与人结交记得注意分寸。才刚在宫变里做了些狠事,还不知皇上怎么看你呢,莫要沾惹别的事情了。”
如瑾仔细叮嘱。知道他肯定明白这些道理,但就是忍不住亲口告诫他。这些天以来,这样的话她已经不知说了多少次。
长平王笑道:“好,我知道。每天都被你念上几遍。”
“你别只嘴上答应,心里记得才好。”
“嗯,心里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