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后,便是腊月之底,除夕时日,酒劲上来,陆远不禁发现自己眼前模糊一片,竟是想起了云水乡的一切,想到了爹娘,想到了死去的布箩,也想到了方霖,也不知爹娘在芙蓉庵过得好么,济海神尼武功怎样,能否护得他们周全,布箩的墓,爹娘有没有给她修葺,向长安西去的方霖怎么样了,路途上是否安全,大琴殿的人是不是还在追杀他们…今年腊月,注定是一个不眠之月,陆远躲在苏氏酒铺内醉倒,将门缝钉的严严实实,无光无月,不想任何人打扰他。
一阵敲门声将陆远惊醒,陆远迷迷糊糊起身,突然感觉自己身体轻飘了许多,内力浑厚了一些,不禁自嘲,原来失意之人,郁结,思念,酒气混合在一起,还能有助修为增长,武学一途真是荒唐。
陆远起身推门,发现推不开,门板竟是被自己钉死了,不禁一愣,也不知醉倒了多少天,连这都忘了,而后在门板四角一拍,运内力将铁钉拍散,把门板卸下来,果然见到,正是那道士李泌,如期而至,站在苏氏酒铺门外等他。
李泌眼光毒辣,一眼便看穿陆远,对他笑道:“小友以酒悟法,醉道其中,功力大增啊。”
陆远自嘲,他这般修为,哪里参悟得透什么醉道,连忙对李泌说:“晚辈…也不知醉了多少日子,让前辈久等了。”
李泌打断他,“小友这便错了,悟道与修为高低无关,只看悟性,平庸之人,苦修一生,坎坎坷坷,方才初入门道,而天资之人,刹那感悟,便可登堂入室,平步青云。”
陆远点头附和,李泌带他出城,二人各自骑马,向江南道钱塘府所辖的会稽山赶去,陆远闭关半月,才知道扬州城内百姓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几日之后便是除夕夜了,万家灯火,歌舞升平。
“为何,不在扬州煮酒会友?”陆远疑惑。
“呵呵,那不是让这群凡夫俗子耻笑了么。”李泌笑道。
陆远点头,确实如此,裴旻与一众才子煮酒吟诗,必是选一处静僻之地,想来会稽山的酒会知晓之人都不甚多,若是开在扬州或是钱塘,还不惊得满城权贵前来围观。
二人骑马,远不如上次周亦染带陆远轻功飞奔那般快,奔袭了四天,总算到了会稽山北,会稽山坐落在江南道钱塘府东南面,距离钱塘江的支流曹娥江仅有十几里,会稽山很小,方圆不过几里地,会稽山自北向南,如一支香炉一般,故而会稽山主峰又号称香炉峰,会稽山北山据传葬有大禹,许多人慕名前来祭拜,而主峰香炉峰在南山,山上有炉峰禅寺,是为佛门清净之地。
李泌告知陆远,今日所来之人,有左金吾卫大将军裴旻,青莲居士李太白,内教博士吴道子,炉峰禅寺方丈,岑勋,高适。算上李泌他自己,便是七友会酒,而陆远又来,可算做八人了。
吴道子此时已经年逾古稀,七十余岁了,画作早已名满天下,是这酒会之中,与那禅寺方丈最为年长二人,陆远惊叹,没想到连他也来到此处。那岑埙,便是李太白诗中的岑夫子么?陆远不太了解,高适据说是安东都护高侃之孙,曾进士及第,官至丘尉,陆远不清楚,想来都是喜好诗赋,闲云野鹤之人。
在炉峰禅寺以南,有一“凤仙亭”,亭子不大,十几人合围,便无落脚之地,陆远随着李泌一起走来,终于见到了会晤的几人。
吴道子与禅寺方丈居中而坐,吴道子身穿一身道袍,方丈身穿袈裟,二人却无违和之感,似乎佛道相融,二位老者须发尽白,但却面色红润,鹤发童颜,目光炯炯有神,左右两侧便是裴旻与李白,裴旻早已解甲,身着便衣,只是腰间仍旧别着一柄宝剑,面上掩盖不去的肃杀之气,李白很随和,白衣束官,与几人推杯换盏,谈笑饮酒。岑勋与高适皆是作寻常打扮,此处众人都已年过中年,即使年纪最小李泌也早过而立之年,唯有陆远一介小子,眉清目秀,刚刚弱冠。
李泌很照顾陆远,为他引见众人,将他的来历,与扬州城一役说与几人听,众人并不介意酒会中出现弱冠年岁的人,只道有一技之长,能饮酒,便无妨。
“那大琴殿,神秘强大,陆远小友这般修为,能从容面对,已实属不易。”裴旻饮酒沉思,声音沉稳。
众人将话头推给李白,言说陆远是寻他而来,李白摇头一笑,与众人推敲,对陆远说道:
“子迁小友,饮下这杯酒,舞一段剑,李某便与你把酒言欢。”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陆远点头,将酒饮下,而后接过裴旻递给他的剑,戮刃剑诀催动,体内真气自五指迸发而出,覆盖在剑端,映照在除夕之夜的月光之下,有朦胧飘忽之感。
陆远执剑起舞,在凤仙亭外,展示生平所学,陆远按照自己对《穰苴剑谱》的理解,与对《司马法》的感悟,以及净因和缘道修对他的点拨,临时自创了一套剑舞,在诸位前辈面前纵酒舞剑。
“曾经我观公孙大娘舞剑有感,悟出画道之法,剑与画,亦有联系,世间万法皆有关联,不过老夫不会武功,公孙大娘也仅是一个舞者,陆远小友的剑,其中玄奥还需要裴将军来点评了。”吴道子头发花白,微笑看着陆远淡淡说道。
“陆远小友修为虽低,剑道却蕴含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