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暖如同撞见新鲜事物一般,带着方霖在洛阳城内闲转,两个时辰过去,转遍大街小巷,也不觉得累,此时虽是除夕夜,除去公务在身的洛阳官员,无论普通士卒,还是百姓,尽皆可以还乡团聚,不过依然有很多人选择留在洛阳,或是从四面八方大唐各地汇聚而来,今时之繁华丝毫不减平日。
此处有卖烟火的,一簇烟火点着,“呲溜”一声,窜的老高,引得众人拍案围观,有卖糕点美食的,珍馐美馔,色香俱全,苏暖暖恨不得多长两张肚子,尝遍洛阳美味,有梨园唱班,吹拉弹唱,忽悠众人,说他们曾在太极宫上博得贵妃一笑。亦有行酒令,猜灯谜的,这便是戳中了苏暖暖的老本行,苏暖暖兴奋不已,摇拳鼓舞,就要踢馆,战遍洛阳一众才子佳人。
却被方霖一把摁住,压制住苏暖暖的性子,凑到她耳边厉声警告道:
“暖暖姐,此处是洛阳,行事低调些,可没有左公明左郎君替你挡枪解围了。”
“哦。”苏暖暖耷拉着脸,意兴阑珊,方霖说得没错,在扬州城她可以是第一才女,风华绝代,艳冠群芳,却还能安心卖酒,不为权贵所污,皆是因那太守之子的三分薄面,而在洛阳,初来乍到,孤苦伶仃,没有任何靠山,若是苏暖暖表现得才华横溢,似女中尧舜,这般才貌双全的女子,如何不被人惦记。行事张扬,难免不为自己招来祸端。
苏暖暖一直不承认她是苏定方后人,实是有一个疑点被净因忽略了,纵使苏暖暖天资聪慧,敏而好学,然而她毕竟是一个寒门女子,家徒四壁,身无分文,纵使开元盛世,百姓富足,但求学读书也是一条很昂贵的道路,她是如何积攒得满腹经纶,博古通今的?
先入为主,只知她是才女,只见到她在扬州行酒令时面对众人闲庭信步,信手拈来的风采,而净因与方霖都未曾想过苏暖暖成为才女之前的道路是如何度过的。
苏暖暖嘟囔着一张苦脸,上齿咬住下唇,娥眉紧皱,眼神忧郁,方霖不禁好笑,她竟也会这般表情,不觉得有损才女形象么。故而方霖打趣道:
“暖暖姐,我谓你还是以轻纱遮面吧,平日少言寡语,不要把容貌显现出来,以防贼人惦记,或者易容一番,在这儿,这儿,这儿点一些痣疤,生人勿近,我不在洛阳的日子,你便这样保护自己罢。”边说边在苏暖暖玉琢的脸上,额头上手指点点,示意涂抹上一些丹砂。
“那我不若**算了,泡在酒缸里,一把火把洛阳一角烧了。”要叫苏暖暖扮丑,当真是难于上青天,说不得真要寻一处道观,化身居士,不问世事了。
方霖掩嘴偷笑,要她易容,自然是与她说笑的,不过苏暖暖说火烧洛阳一角,倒是让她想起了在白马寺时,白马寺方丈告诉她,那可能是薛怀义的黑衣人,曾因失宠,一怒之下焚毁洛阳明堂,惹上杀身之祸的往事。
三人在洛阳城溜达一圈,终是回到酒铺,苏暖暖在小酒铺子各处点上烛火,又将三人买的几盏花灯高高挂起,霎时无人问津的酒铺子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毕竟是守岁时节,烟火气息重些总归是好的。
苏暖暖唤二人来到里堂,而后独自取出砚台磨墨,若说与苏暖暖常伴的物什有两样,一是酒,另一便是文房四宝了。苏暖暖离开扬州时虽匆忙,却带了一个麻布袋子,里头七七八八,装了一方砚台,一支墨锭,几只兔毫宣笔,这几日又在洛阳城内买了几块松烟墨,几本线装纸书。
苏暖暖的藏书,都留在了扬州城外小庐那儿,现在手上一本书籍也没有,这对于一个才女来说如何忍受,趁着方霖与净因还在洛阳的日子,便撺掇二人,集思广益,背诵他们记得的古籍诗句,洛阳纸贵,书更贵,苏暖暖便靠记忆的法子,自行誊抄书籍。
虽说方霖与净因对四书五经,诗文史册的记忆还不如苏暖暖深刻,但二人踏入武学修炼多年,对于佛道二教经典倒是记得滚瓜烂熟,诸如《华严经》,《般若心经》,《楞严经》这等长篇典著,净因不说通篇背诵,也可以背个七七八八了,而方霖对于《道德经》,《南华经》,《列子》皆能记忆一二,甚至《素书》,《阴符经》这种不常见的典故也可道出几段,结合苏暖暖自己的记忆,倒是将道家经文补齐了许多。
这对苏暖暖而言是个意外之喜,虽说她不可能要求二人将武学秘籍说与她听,但能誊抄下佛道典籍也是极好的。
方霖使了个小心思,在帮助苏暖暖誊书的时候,自己执笔,偷偷写下了几段《道藏》,《黄帝内经》之中的养生篇章,留给苏暖暖修炼,虽对于武学修为无甚提升,但却可以强身健体,去血活络,甚至可以帮助苏暖暖微薄的内力增长三分。
如此,也不算破例,强逼她习武了。
“暖暖姐,你不若将《五禽戏》誊抄一遍吧,每日闻鸡起舞,饮酒修炼,好歹活个长命百岁,得道成仙。”
方霖嬉笑打趣,苏暖暖倒是附和她:
“最好再去寻那李太白,在深山老林中焚炉炼丹,长生不老,活成乌龟。然后我的霖儿妹妹青春永驻,美貌动人,与子迁小郎君双宿双飞,而我已成了不死的老太婆,无人问津。”
苏暖暖说罢抱住方霖,提笔向方霖光洁的眉心上点去,直言“霖儿莫动,我为你描个花钿”。
花钿岂有墨水点饰的,可惜苏暖暖修为远不及方霖,被她抽身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