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竹的出现,使王革瞬间有了底气。
少宰又如何,整个朝廷,谁不知道罗竹就是官家的替身,看似只有监察权的皇城司,却比御史台更加难缠,御史台不过是一群酸儒,只能看到一些表面现象而已,而皇城司可是专挖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深藏暗处,让人防不胜防。
王革也曾怀疑,自己的府里,是不是也有皇城司的察子,早就想与罗竹攀攀关系,可奈何此人孑然一身,无家眷子嗣,无父兄好友,无田产地契,无任何癖好,甚至连自己的宅院都没有,吃喝拉撒睡全在司衙,简直无懈可击。
罗竹受邀与王革坐在后堂品茶,聊的皆是无关紧要的话题,即便这样,也算破例而为,若搁往常,不要说喝茶聊天,就是面目表情,他都会控制在一个状态。
因为他知道的内幕太多了,对皇上也太过了解,生怕自己的一个笑容,会被别人误解为传递什么信息。
他就相当于官场上的风向标,只是这个“标”有些沉,一般的风吹不动。
而如今不同了,一场强烈的龙卷风,吹的他心里无法继续平静。
当得知妹子还活着的时候,瞬间便多了一个牵挂,也由原来的无欲无求,变得有所求,他求妹妹能活得开心,而女人最后的归宿终究还是丈夫,所以,不知不觉间,罗竹便把重心转移到李彦身上。
甚至连他都不知道,大宋朝一个新的党派正在悄无声息的孵化,待破壳的那一日,无与争锋!
……
李彦站在开封府的石阶上,回头看了眼巨大的匾额,情不自禁的深吸口气,犹如死里逃生一般,暗自庆幸。
审讯过程真如过山车一般的刺激,他知道第一次免于杖刑,应该是烟九娘的功劳,但那位翩翩公子又是何人,权利竟然能大过宰执。
更让李彦费解的是,自己才进京一天,甚至刚踏进京都一步,怎么就会惹来这么多人的仇视,难道真是因为倒插门的缘故?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时,王大郎和钱掌柜一左一右搀扶他登上一辆马车。
掀车帘的动作使他手臂肌肉一阵绞痛,吸溜着冷气坐进车内。
车里只有烟九娘一人,正襟危坐于正中,手里拿着一册账本,看的专心致志,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瓶儿呢?”
李彦强忍着疼痛,将袖子卷起来,扒开早已血肉模糊的肌肉,清楚的看到,一枚三角形的铁片深陷其中。
他闭上眼睛,急吸俩口气,一狠心,将食指插进肉里,疼的他骂出一句脏话,咬着牙,把沾着肉沫的铁片硬生生的拽了出来。
瞬间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滚滚滴落,无力的瘫软在座位上,犹如一滩烂泥一般。
马车发出吱吱声前行,但京都的路面再平坦,也不过是一块块石板铺成的,待行至接茬处,马车剧烈的颠簸一下,突如其来的震颤,扯动了李彦的伤口,忍不住又是一声痛呼。
“一群无用的东西,若再颠一下,通通给我滚到边境当伙计去!”烟九娘莺鹂般的嗓音怒喝道。
王大郎和钱掌柜对视一眼,皆露出惊恐的表情,缓缓驭停马车,哪里还敢继续前行。
“姑奶奶请稍候,待小人回去叫娇子来。”王大郎恭敬道。
“不用了,继续走。”李彦虚弱的声音从车内传出来。
“这……”王大郎有些为难,不知道该不该听。
李彦掀开车帘,问道:“王大哥也欺李某是倒插门?”
王大郎急忙回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说完,用余光瞟向烟九娘,在接收到烟九娘的眼神后,才缓缓驱动马车。
李彦气愤的甩了下车帘,靠着车窗上,闭目不语,生起闷气来。
噗嗤……
烟九娘不合时宜的笑出声来,打趣道:“去管你自家下人,和我烟家人较个什么劲儿,他要是听你的,那才是怪事嘞。”
李彦忽然也觉得有些道理,暗怪自己糊涂,遇事不够冷静,被别人指责了一天,竟也在意起倒插门的身份来,对着烟九娘尬笑一下,问道:“瓶儿呢?”
“伤心过度,身体又过于孱弱,导致昏厥,但已看过大夫,并无大碍,静养几天就能好,被我安置在钱庄了,放心吧,有人伺候着。”烟九娘盯着李彦还在往外渗血的胳膊道,
此时,她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应该是自责,若能早些站出来制止那些兵卒,李彦便不会受到伤害。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想的太多了,当看到绛绫阁纱帐后面那道熟悉的身影时,便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步走错,使烟家卷入错综复杂的党派斗争中去。
当然,她也没有想到那个小眼兵卒会如此狠毒,竟用这般冷酷的刑具,对付一个只是惹出一点小事的犯人,这也算是对烟家的挑衅。
“干嘛不等到家,让大夫给你医治,也能减少很多痛苦。”
烟九娘终究不是李瓶儿,只是看着心疼,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若换成李瓶儿,一定会用手帕帮李彦止血,还会撅起小嘴吹一吹,再流下一串惹人爱怜的眼泪。
“没有刻苦铭心的痛,哪来勇往直前的动力,来京都第一天,便给我好好的上了一课,我得牢记于心,不能辜负某些人的“好意”才是。”
李彦把铁片在衣服上擦了擦,露出其本来寒光,扔进香囊里收好,他准备永久保留。
突然问道:“王少宰是谁?”
……
马车缓缓停下,王大郎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