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富宁安也是受制于人,这么做恐有失偏颇吧?”铁杞硬着头皮躬身道。“你倒是真有仁德之范!怎么?这么快你们君臣就要协奏合鸣了?”铁勒冷笑着夹讽他。“闻父皇此言儿臣深感惶恐,儿子只是觉得富宁安绝不敢明目张胆地挑衅君王,很可能是他另有隐衷,还望父皇明鉴!”铁杞一头扎在了殿下。

铁勒抬起正眼瞧着殿外跪在雪地里的富宁安,“四哥言之有理,还请皇帝陛下三思!”铁乌图亦恳求道。“讲!——”铁勒只留下了一个背影便回到了龙椅上。“微臣谢陛下不杀之恩,谢四爷,六爷救命之恩!”富宁安在凛冽的寒风中重重叩了一头。

殿外的雪地广场上,腥红的血水早已结上了一层薄冰,零散的肉块也覆上了一层闪亮的冰晶。铁郅蹲在雪地里吸吮着烟,他稀疏的胡茬儿也染成了白色。呼啸的北风中隐约混杂着马蹄声,一个浑身血污的人意外地闯进了这张纵横诡谲的大网中。“紧——急——军——情”,微弱的气息似有似无。他就像一个无足轻重的苍蝇似的,垂死引起的波动根本无法让这个麻木不仁的大蜘蛛存有丝毫的怜悯。铁郅抬起疲惫的双眼看着他,“该来的还是来了!”他一抬手,身后闪过一人,这个毫不知情,懵里懵懂的小士兵终于倒在了血泊中,也许他至死都不明白,这些个皇帝、王爷、侯爵都在干什么!“国将不国!”

“皇帝陛下,请恕微臣不赦之罪!”富宁安叩了一头后直起了身子。“陛下,您刚才指责我用心歹毒,为邀功名竟不顾太子生死存于一线。您却不知,这一切全都是受人指使!敢请陛下细想,若无人指使臣又如何正好知道太子死的日期,又如何正好在这之后嫁祸刘仁轼,之后又为何迟迟不动,直到有人下令杀我才逃至元安。这一切的一切您可曾想过?”铁勒若有所悟地点点头。“何人如此胆大妄为?”铁勒怒遏不止地喝道。“太子身亡于谁最为有利!您该清楚吧?”富宁安阴阳怪气的声音让他些许不安起来。

“住嘴!富宁安,你可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该知道你这颗脑袋可是权放在你的颈上,不要玩火**,自取灭亡!”铁乌图冷冷地看着他。“老六!你怕什么?莫不是你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重要的角色——”铁杞故意对着铁勒扬高了声音,“你别后悔你说过的话就好!”铁乌图反讽了一句,转身站在了一旁。

“臣兄弟三人早在数十年前就与六爷常有来往,他也曾对我等许以厚利。数日前恰逢狼都丛生变故。三弟刘仁轼奉六爷之命入京,与此同时国相大人也派来书信,信中言太子已亡,凶手遁去只能拿三弟顶缸,并要求臣去信检举……”“这两个老家伙也和他有勾结!”铁勒听着富宁安未讲完的话心里着实惊了几惊。“陛下息怒,臣等只是怀疑刘仁轼的行迹可疑,何时又曾写什么书信啊!”克里木像背着天大的委屈似的。“陛下!陛下!休听此人胡言。臣这儿有证据!”富宁安迫不及待地抢过了话,内侍接过信件奉送到了皇帝手中,铁勒摆手示意他继续,“在确知太子被刺的消息后,臣惶惶终日不可得。后日言朝廷派来的羊祜老将军奉令来彻查‘太子案’相关诸人,臣虽百口也不及辩驳。后来——”“就是他!”富宁安一指郎世炎,“他乔装裴松成的样子杀了羊祜将军,口称奉六爷之令拿我回京!臣不得已才投至国相府门下,至于党争臣更是毫不知情!”富宁安仔细默数着心里的一桩桩、一件件生怕漏下一件、一桩。

“你是说这丧尽天良的事儿全都是我的儿子和我的两位大臣干的,而你只是其中的受害者,而且检举有功,是吧!”“真是一派胡言!”铁勒一手紧拍在龙座上,“你说刘仁轼奉老六之令入京,可有何凭证?再说你口中的嫁祸书信,这不过是你们兄弟狗咬狗,朕的股肱决不会与你勾结!外藩贡使提前入京早已是惯例,又何来调京一说!”铁勒像是对着一只疯狗狂言,“既然有人要杀你,而你说指使你犯案的人是六爷,那你入京为何不入宫?分明是党同伐异,还搅言善辩!再有你的侄子郎世炎本就命途多舛,你等本该拿他当儿子一般,可你们竟然全不顾亲情,实乃丧心病狂!”铁勒猛地一甩袖子,整个人都向前倾了一下。

“陛下!微臣所讲俱为事实啊!陛下!”富宁安的两股颤栗不已,“你还敢狡辩!那郎世炎是朕调遣入京的,是不是朕也要造反?还有刘仁轼也是朕下令诛杀的,我急着灭口那太子也是我杀的?”铁勒恼恨恨地两眼直瞪着他,“父皇如此说,儿臣等当立于何地!”铁乌图泣涕直下,“千错万错,全在儿臣之过!父皇下责,儿子愿代父皇受过!”言毕他哭仆于地。“父皇,应立即着手彻查此案,还二哥一个清白,也还世人一个交代!”铁杞也应声抢了一步,“朕老了,难道连个舒适的年也过不了吗?”铁勒听完两个儿子的话顿觉身酥,心乱如麻。

“老四,你这不是查案,是想逼死你爹呀!”言此却不想老泪纵横,“还你二哥清白,还世人一个交代,朕累了……”鼻涕沾湿了胡须。“来人……”铁勒有气无力地喊了句,“把这个心机歹毒,肆意挑拨我父子亲情的畜生——杖毙了!”说完他有如枯木似得墩在了地上。

“不!我的爹啊!”铁乌图跪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哀嚎着,圆场上响起了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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