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很多重镇一样,重庆城墙所有墙垛的下方都有一个倾斜向下的射击孔,从这里射击敌人相对来说更安全。宋梁希望长官让他们这些老兵利用这些射击孔,而让经验较少的弓手去负责城垛。不过军官的命令让宋梁失望了,军官让新兵监视射击孔,如果视野内有明军就攻击,而让宋梁之类的老兵去城垛边备战。
“局势有这么严重吗?这才刚刚开始。”宋梁腹谤道。他很清楚,在利用射击孔方面,老兵和新兵没有太大的区别,因为那里视野相对较小,而且攻击角度也比较狭窄,如果没有合适的攻击目标那么经验再丰富也没用。而让经验丰富的射手从城垛攻击,他们可选择的目标就多一些,也能给敌人带来更大的伤害,当然,也更容易被敌人命中。这种战术会提高双方消耗的剧烈程度。
明军已经靠近了城墙,正在支起云梯来。城墙上的军官们发出雷鸣般的吼声,让兵丁上前攻击明军。军官和他们的家丁都拿着钢刀在后面督战,不允许士兵盲目投掷,而一定要他们探出头去,准确地把大石头丢到墙根下的明军头顶上。
宋梁右手边的射击孔旁,蹲着两个弓箭手,他们轮番拉弓朝着孔内瞄准,一个人射完了换上另一个。宋梁羡慕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转身看着前方的战斗,等待着合适的机会。
不时有明军的箭矢飞上来,眼前的两个辅兵抬着一块大石头上前,其中一个人露出半个身子,在松手的同时就被一支敌箭射中,那个士兵大叫一声,倒向了身后。宋梁抓住这个机会,猛地一个箭步上前,飞快地侧身于城垛旁,瞄准了一个扶着云梯脚的明军就松开了自己的弓弦。箭离弦的同时,宋梁急退了两步——如果刚才有明军瞄准这个垛口的话,那他肯定还来不及上弦。
清兵不停地上前,猛烈地向城下投掷着,每时每刻都有人被明军击中。城垛前又有一个清军士兵抱着石头上去,他向墙外俯出身,刚刚把大石头举过头顶,还来不及狠狠地砸下去,就被一箭射中了胸部。宋梁看到那个清兵被从下面射来的箭顶一下,接着身体就向前趴倒,软倒在垛口上。
“把他推出去!”军官喝道,马上就有两个人上前,抬起垛口上的人的双腿,把尸体推出了城外。
“沥青!”看到障碍已经被排除,军官声嘶力竭地再次大嚷起来,后面抱着铁锅的兵丁匆忙跑上来,把滚烫的黑色液体从垛口处浇了下去。
在杀伤明军的同时,清军的弓箭手和投石兵也不停地倒下。宋梁又一次射击完毕,他匆匆后退的时候,脚下一绊仰天摔了个跟头,同时听到了身下细微的呻吟声。
绊倒宋梁的是一个垂死的清军伤员。一开始这些尸体总能得到及时的清理,伤员也会被拖下城去,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城墙上横七竖八倒着大批的伤亡人员。
无独有偶,几个抬着沥青锅冲上去的清军士兵也因为被军官催得急,一个人脚下一软就被尸体绊倒,连带着整个锅都被掀翻,墙垛前的几个清军士兵躲闪不及,被粘稠的沥青液溅到,都疼得蹦跳起来。
“把这些东西扔下去!”看到混乱的一幕,已经喊得声嘶力竭的军官勃然大怒,厉声咒骂着那些壮丁:“狗东西,急着投胎吗?又在偷懒!”
听到军官的喝骂,清兵们不由分说,把每一个躺在地上的人都拖向墙边。绊倒宋梁的那个人用轻微的声音争辩着,称他还活着,但也被和尸体一起从城墙内侧扔了下去。宋梁急忙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弹起来,对着两个正盯着他看的无甲兵蹦跳了一下,表示自己一切正常。这两个人才把视线从宋梁的身上挪开,去拽另外一具尸体。
……
清军将领轮换城墙上的士兵,让疲劳的人下来喘一口气,换上生力军继续作战——本来清军以为把部队分成三批,一批一轮,今天的战斗就该结束了。但才打了这么一会儿,第一队就已经疲惫不堪了——如果明军继续保持这种攻势强度的话,那今天看起来要轮换个两、三轮。
李来亨得到报告,只是一个时辰的交战,他负责进攻的这段城墙上就已有上百人的减员。李来亨这一线是战斗最猛烈的,这段城墙上空的弓箭密度看上去好像比袁宗第和刘体纯的那两段还要密,起码是党守素那边的好几倍。为了挡住李来亨,清军下令全力射击,不要吝啬弓箭。
“李来亨这是故意地消耗我军,”李国英观察了一会儿城墙上的动静,确认李来亨并没有全力猛攻,搭起云梯只是为了威慑守军,迫使清军一刻不停地抵抗:“他都竖了这么多梯子了,半天却没有爬上人来,显然是想多消耗我们些弓箭、器械和人力,等我们力竭了再一起蚁附登城。”
李国英不断接到紧急报告,明军搭上城头的云梯越来越多,守军已经快要压制不住明军了。
“要打破李来亨的企图……”李国英沉吟着,犹豫着是不是该命令手下调整部署,节省人力和器械,让李来亨的部队觉得登城的时机已经成熟了;更进一步,李国英突然有个大胆的设想,假如各路明军有个统一的计划,都要先佯攻,做好准备,然后在约定的时间统一发起总攻的话,那么打乱李来亨的节奏就有更大的益处。李国英可以先放李来亨上来,然后集中兵力对付他,等耗尽了李来亨的攻击能力,再把部队撤下去返回原来的阵地。这样可以减轻全线的压力,而且还不必动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