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质帝本初元年,闰六月初二。(公元146年)
京都洛阳。
午后的阳光格外炙热,连空气都仿佛被烤焦了一般,让人心烦气躁。
昨日皇帝驾崩,天下大丧,街道上几乎空无一人,临街的一扇朱漆大门却于此时“吱嘎”一声,打开了半尺来宽的缝隙。
曹腾微胖的身子有些艰难地从里面挤出来,含笑回身施礼,“不劳君远送了。”
还没等他直起腰来,大门便“呯”地关上了,要不是他退得快,险些就被拍扁了鼻子。
曹腾细长的眼中,笑意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略微站了一会儿,抬头感受着白花花的日头,心底却一片清凉。
“呸,一个阉人而已,还指望我家王爷以礼相待不成,真是自不量力。”
这一停留却好巧不巧地听见了门内的抱怨,眼中顿时寒光乍起。
好啊,以为自己有三公联名举荐,就了不起了啊,这还没坐上龙庭呢,就已经目空一切了。
若是等他真的坐上了那个位置,哪里还有我等宦官的活路。
曹腾眯起眼睛,嘲讽地看了一眼身后,你刘蒜还真当自己是头独瓣蒜啊。
别以为有李固、胡广还有赵戒那几个老家伙撑腰,帝位就十拿九稳了。
得罪了我曹腾,管叫你鸡飞蛋打一场空。
大步离开清河王别院的曹腾,却犯了难,今儿个大家推举他来向清河王示好,没想到那刘蒜只是勉强见了一面。
一句话没说完便呵欠连天,甚至连他行礼都没回,根本就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顶着毒辣的阳光走到三岔路口,曹腾想起了帝位的另一位候选人。
要不,去看看再说?
洛阳夏门亭,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正与亭长孙怀在走廊上下棋。
这少年端的是好相貌,长眉漆黑,凤眼微挑,唇色如点了胭脂般红艳。
尤其是一身雪白细腻的好皮肤,吹弹可破,嫩得能掐出水来,真是让天下所有女子都要心生嫉妒。
可惜却偏偏没个正形,两个袖子高高挽起,衣襟大开,露出里面白花花的肚皮。
曹腾没使人通报,径直走了进来,正看到那少年笑嘻嘻地压住了孙怀的手。
“不行不行,我这一步没放好,等我重新来过。”
这明明就是赖棋了,可他的模样偏生讨喜得紧,让人生不起气来。
“侯爷,哪有你这么下棋的,再这样我可不奉陪了。”
孙怀虽然只是个亭长,为人却有些古板固执,平生最爱下棋,可却棋艺不佳,是个出了名的臭棋篓子。
“那……算了,你接着走吧。”
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睛一转,嘴里说着,手中却假装不经意地一拂,棋面顿时就乱了。
“哎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回算了,我们再来一盘吧。”
曹腾见他故作吃惊,实则满脸都写着高兴的夸张样子,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孙怀抬头一看,急忙起身行礼,“原来是曹常侍,不知所为何来?”
曹腾笑眯眯地回了个礼,“我来找蠡吾候。”
少年闻言,略有些吃惊地指着自己的鼻尖问道:“你找我?”
“小侯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曹腾微微一笑,说着弯腰行礼。
刘志一见,也急忙站起来还礼,转头对着孙怀道:“不好意思,晚上再陪你玩吧。”
“侯爷请便。”
孙怀点点头,立刻收拾棋子走人。
随意拢了拢衣襟,刘志伸手示意曹腾随他进屋,两人据案而坐。
“小亮子,来客人了,上茶。”
刘志笑着冲里间喊了一句,一名年岁不大的小宦官答应着跑了出来。
“侯爷,这大热的天,煮什么茶呀,要不上两盏冰汁吧?”
曹腾见这小宦官没大没小的,显然与刘志平日里关系亲密,不由得会心一笑。
“无妨,就来两盏冰汁吧。”
张亮见客人开了口,立刻开心地准备去了,根本没征求主人的意见。
“不知曹常侍有何贵干?”
刘志也没计较,含笑看向曹腾。
“无事,只因当年与老侯爷有些交情,所以才想着过来看看。”
“原来是先父故交,失敬。”
刘志肃然起敬,重新站起来施礼,这次还郑重地先将衣带系好了。
曹腾狭长的眼中冒出精光,急忙还礼,“小侯爷无须客气,当年平原王在京都时,我正好侍奉过些时日。”
听曹腾提到父亲从前的封号,刘志也叹了口气,却什么也没多说。
曹腾察言观色,忽然语出惊人。
“小侯爷可知今日朝堂之争?”
刘志摇摇头,“我在这里孤身一人,又不能随意走动,实在是消息闭塞得很,难道朝上出了什么大事不成?”
“今日朝议,太尉李固、司徒胡广、司空赵戒及大鸿胪杜乔,联名推举清河王为帝。”
这消息刘志显然不感兴趣,“清河王是先帝兄长,又贤名在外,挺好的啊。”
曹腾狡黠地一笑,随后爆出的话却让刘志大吃一惊。
“大将军梁冀却不同意,力推蠡吾候继位。”
“我?”
刘志不敢相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一双眼瞪得溜圆。
随即又忍不住爆笑起来,直笑得前仰后合,案几都差点儿被他给掀翻了。
好容易止住笑声,还是满脸的忍俊不禁,“失礼了,呃,这也太搞笑了。”
他的雅言并不标准,带着些奇怪的口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