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陵既没有推脱责任,也没有积极出谋划策,而是给了个最基本的答案。
刘志微微一愣,这个道理谁都知道,用得着他如此郑重其事的声明么,不至于吧。
略一沉吟,刘志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如何运作,处冲应该有了章程,无论怎样做,都有我在后面撑腰。”
“陛下真的下了决心?”
张陵的问话可谓是胆大包天,这是赤果果的质疑。
“是,决心已下。”
刘志丝毫也不已为忤逆,直视着他的眼睛,里面的光彩是坚定的,凌厉的。
“决不动摇?”
没想到张陵不为所动,竟然还敢再次质问。
“决不动摇。”
刘志面色严肃,“不管是谁,不管所犯何事,一律严惩,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好!好一个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张陵击节赞叹,当然他也知道,无论何时,也不可能真正做到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这只不过是一种态度而已,表明了刘志整顿吏治的坚定决心。
此刻刘志的真正想法却是,幸好我现在还没有皇子,等将来他出生长大成人,我要还是没把这个天下握在掌心,予取予求,那这个皇帝也没必要当下去了。
他是个护短之人,把亲情看得比天高,当然对于那些曾经伤害和背叛他的人也毫不留情。
对这天下,他渐渐的有了一些责任感,但这责任感仍然没有压过血脉亲情。
所以他真正的打算就是,把这天下治理得国富民强,然后顺顺当当的交给自己将来的孩子,让他拥有一个太平盛世。
不要像自己一样,战战兢兢的过日子。
“陛下既然如此说,那臣就不客气了。”
张陵一笑,刹那间,身上迸发出犀利无匹的气势,仿佛一头蛰伏已久的猛兽,终于亮出了他的利爪。
“臣这里有一本账,上面记载着朝中千石以上官员贪污受贿营私舞弊的各种证据。”
他从怀中取出一本厚厚的书册,在刘志越睁越大的眼睛中,恭身呈了上去。
“臣敢保证全部铁证如山,至于该如何发落,那就全凭陛下了圣裁了。”
刘志迫不及待地接过那本书册,随便翻了一下,里面清清楚楚的记录着某年某月某日,某人因某事收受了谁多少金额的财帛。
再翻一页,记录着某人为了家族子弟的前程,压下了其他官员的政绩优评,将自己不成器的晚辈安排了要职。
……
这……这居然真的是各种以权谋私的证据,而且详细到时间、地点、事因和知情人都有记载,根本无可辩驳。
刘志的心忍不住咚咚咚地跳了起来,哈哈……瞧他都捡到了什么宝贝,实在太让人兴奋了。
“处冲,太妙了,你真是个妙人,怎么不早点把献上来?哈哈哈……”
刘志越看越高兴,原本还打算让御史台打一场翻天覆地的大仗,却万万没想到证据来得如此轻松。
看来他真是转运了,现在还真有点天命之子的架势了。
“陛下,说实话,虽然臣一直都在搜罗证据,从未停歇。
但臣却以为,这辈子它都没有机会见天日了,原本臣打算等到归去的那一天,就把它全部烧了。”
他的神情无限感慨,明亮而坚定,“却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让他们发挥作用,所以,臣感激铭心,这泱泱大汉,终也有海晏河清之日,臣便是粉身碎骨,也能瞑目了。”
从他的话里,刘志忽然读懂了一种隐隐的悲壮,自古以来,彻底整顿朝纲,就是伴随着血雨腥风。
但残酷无情的大清洗之后,作为当权者,必须要想办法稳定局势,最常规的操作,就是抛出几个掌事人,以平息臣子们的怒气。
然后该升的升,该赏的赏,恩威并施之下,所有的后患就消失于无形。
这是历朝历代的帝王,玩弄得最纯熟的手段,也是最佳选择。
而张陵更是清醒的知道,自己绝对就是那个最好的替死鬼。
冤枉吗?
于个人而言,他是真的冤,可于国家大业而言,这是必然的牺牲,用区区一个张陵,就能换来太平,实在是太划算了。
“处冲放心,朕绝不会让有功之臣蒙冤受屈,天下多得是解决手段,未必就只有这一种途径。”
张陵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他不是不相信刘志的承诺,有些事情走到最后,是情势逼人,未必是自己甘愿如此。
只要能完成平生所愿,将来他不会让皇帝为难,自己主动请罪,了结了这件事情。
“这账本先留下,朕要仔细研究,看看该如何下手。”
不动则以,一动就是雷霆万钧,他会以最强势的手段来扫除天下,不会给他们反应过来的时间。
张陵闻言告退回府了,他也知道,陛下需要好好下定决心,作为臣子,不该左右皇帝的想法。
当晚刘志通宵未睡,一页页将这本书看了个仔仔细细,看完掩卷沉思。
里面涉及到的官员,有一百多人,从朝廷和部门到地方大员,应有尽有。
他们分别属于几十个世家,好几个利益集团,但……却没有一个是两千石及以上的高官。
也就是说,张陵的手里,很可能还有一本帐,那才是囊括了朝廷尖端势力的罪证。
这是个明摆着的试探,决定权在他这个帝王手中。
是杀鸡儆猴,震慑群臣,然后连打带消地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