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也不敢久留,与袁著匆匆见了一面,便离开了。
他对袁著的印象很好,敦厚诚实。心中越发笃定是郝絮从中作妖,让他们去凉州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军营中纪律森严,郝絮又是逃犯身份,这次死里逃生受了不少折磨,想必以后会安分点了吧。
回去以后,他立刻要张让想办法去办两份假的身份文书,连同通关传节和一些盘缠,一起送到了陆奉手中。
嘱咐他尽快送二人离开京都,免得时间长了,惹人怀疑。
至于苏小手那边,只能着张让传话,有关胡拓的报酬问题改日再谈。
做完这件事情,刘志安静了好几天,他得兑现给太傅的承诺,安心读书。
跑得太勤,早晚会引起太后的不满,万一哪天把这项福利给取消了,岂不是亏大了。
这日黄昏,他按例去给梁太后请安,却意外地碰见了梁冀。
当着太后的面,他还是会给刘志几分尊重的,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
“臣梁冀拜见陛下。”
“大将军请起。”
刘志自然也是笑脸相迎,这厮心胸狭隘,此时若是大喇喇受了他的礼,回头又不知道想出什么鬼点子来恶心他。
“今日大将军是来与我商量聘礼的事情,陛下也不妨听一听。”
奇怪,往日太后只要是说起他和梁女莹的婚事,都是笑容满面,今天怎么神色淡淡的。
梁冀哈哈一笑,“如今大汉国运隆盛,陛下又是英武不凡,这成亲的大礼自然要彰显国威。”
头回听到梁冀赞美自己,只是这话听着怎么如此别扭,刘志心中狐疑,看样子准没好事。
果然,梁冀接下来的话让他吃惊得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臣不敢和高祖武帝时相比,就比照惠帝时旧例,聘金两万斤黄金,太后以为如何?”
黄金两万斤?
刘志倒吸一口凉气,真亏他说得出口。
按照当时的物价,一斤黄金等于一万钱,两万斤,就是两亿钱,再加上其他诸如玉璧、珠宝首饰和丝绸之类的聘礼。
总价值直追三亿钱。
上年全国的总财政收入才七十五亿钱,听起来似乎很多,但开支巨大,每年所遗余钱无几。
尤其是自永和元年以来的十几年间,朝廷为了安抚西羌,花费了八九十亿钱,加上鲜卑乌桓部,也是所费不菲。
现在为了结个婚,平白花掉两三亿钱,那今年岂不是还要倒贴了。
这一切太后比他更清楚,一边是娘家,一边是国家,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梁太后看着自家兄长咄咄逼人的架势,只觉得胸口十分气闷,刚才刘志还没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跟自己说过好几遍了。
看他的样子,竟然是一点讨价还价的余地也没有。
深吸了一口气,太后缓缓开口,“天家无私事,这么大的数目我也做不了主,还是留待明日朝上公议吧。”
这显然是推脱之词,但意外的是,梁冀居然没有反对,只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那是自然,若明日廷议没有问题,太后这边想必也不会反对吧?”
此言一出,刘志心中警铃大作,难道他事先已经联合了朝廷众臣?
不可能啊,就算他能拉拢一部分人替他说话,可杜太尉那里应该会坚决反对的吧。
只是他为何一副老神在在、胸有成竹的样子?
见太后点头应允,梁冀便也先行告退了,毕竟此时天色已晚,宫门就要落锁。
待他走远了,梁太后这才看向刘志,“陛下怎么看?”
这话可把他给问住了,说心里话,他肯定不愿意给这么多,可若当着太后的面说不愿意,又难免惹她猜忌。
于是无奈地垂首回道:“一切听凭太后做主。”
太后沉默了一会儿,幽幽叹了口气,“去吧,我也倦了。”
老宫人田娥亲自将他送出大殿,回来却见太后已经进了寝殿,正斜倚在宽大华丽的锦榻上出神。
“你说,我是不是对兄长太纵容了?”
田娥正在帮她卸去头上的钗环,打散发髻,闻言手上顿了顿,这种事情她一个奴婢怎好插嘴。
“要不问问小姑吧,毕竟大将军也是想给她添妆嘛。”
“哼!”
梁太后冷笑一声,“你以为这么多钱,兄长都会拿来给小妹当嫁妆么。他那个园子修了一半没钱了,这是趁机找我伸手呢。”
这么一说,田娥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她与太后再亲密,终究只是个奴仆。
太后也不为难她,这些话她憋在心里无处可说,只能藉此发泄一下罢了。
那边刘志心情郁闷地回了德阳殿,他知道明天的朝议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梁冀一定早有准备,到时候杜乔孤军奋战,太后的立场又不坚定,结果可想而知。
这个梁冀,真是贪得无厌,拿走了朝廷举荐名额还不够,又把手直接伸到国库里来了。
今天要两亿,那明天呢,是不是变成了三亿四亿,长此以往,国库空虚,入不敷出,终将国之不国。
虽然他是个傀儡皇帝,但身在其位,也渐渐地开始融入了角色,很多时候都不知不觉地为国家谋算起来。
他心中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烫得他浑身火热,丢下书卷在屋里烦躁地走来走去。
只觉得屋中憋闷无比,抬脚便往外走,后面几个寺人立刻默默地跟上。
今晚值夜的是左悺,其他的小宦官他平日里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