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拓跋宏刚刚放下的心顿时提到了哽嗓,他确定敌军不会水攻的原因,正是因为对方营地地势更低,可对方若是撤军,便足矣避免水攻带给他们的损失。
更重要的是,对方此时撤军,是否就意味着他们修筑的堤坝已经积攒了足够的水量?
他们是否会在今日便决堤放水?
拓跋宏并不担心敌军的水攻会带来人数上的衰减,因为成皋城本就建在河畔,自然是要抬高地势以防水患,身处城中,最多也就是被洪水环绕,出不得城而已。
但那样的话,就意味着成皋城中的十万大军在短时间内对敌军构不成什么威胁。
被困在城中,即便无需担忧粮草匮乏的问题,却也等同于暂时被敌军斩断了手脚。
在这段时间,敌军完全有机会设下埋伏等待独孤信的到来。
若是两万人的埋伏,二十万大军足矣碾压而过,全然不是威胁。
可倘若埋伏的人数上升到十万,就算是拓跋宏对独孤信与自己带来的士兵充满信心,也不确定究竟会有多少损失。
甚至,这可能会成为这次战争的一个转折点,也许这会导致整场战争的失利。
而这,是拓跋宏绝对不希望看到的。
不过,也并非没有挽救的机会。
敌军今晨方才动身,便说明他们并没有准备妥当,十万大军行动缓慢,想要避开水流,需要不短的时间。
至少,若是现在出城阻止敌军决堤,或许还有机会。
这便是项明等人用计的绝妙之处,一切的谋划都没有明显的痕迹,让拓跋宏自行揣测,这样一来,可以增强对方心中对此的确信程度。
而且,他们并没有给拓跋宏留下充足的时间去思考其推测的正误,用这样的方式逼迫他当机立断,从而做出错误的判断。
更加高明的是,这一点并不怕被拓跋宏识破。
“就算是敌军故意引我出城,也不过是提前进行正面的决战罢了,按敌军出现的位置来看,绝非一个设伏的好地方。”
山北水南,是为阴面,林木稀疏,就算有敌军埋伏,也绝对不会太多。
而且,再怎么埋伏,总不会在雒水水底钻出袭击,唯一的可能,便是埋伏在大伾山中。
最多派出一队士兵提前加以探查,绝对可以确认敌军究竟有没有埋伏存在。
只要不是埋伏,便不会有什么威胁,充其量不过是因为地形狭窄坎坷的缘故导致无法发挥骑兵的全部战斗力,但从全局来看,相差并不算太大。
而且,这同样避免了敌军骑兵冲杀的可能,真要算起来,不过是各自削弱罢了。
因此,在拓跋宏看来,敌军所有安排谋划都是为了一个相同的目的,那便是将己方士兵从城中引出正面交战。
左右不过是损失了城墙之利罢了,就算与敌军正面交锋,拓跋宏也不相信己方士兵会失败。
何况,这一切都是以可能为前提,若是敌军主力部队真的在慢慢撤离,或许这是一个突击歼灭两万敌军的机会。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真的被敌军算计,只要不是深入山谷这种难以逃离的地方,凭借着骑兵的冲杀能力,最多损失几千人,便可以逃出生天,终究对全线战局造不成什么影响。
或许唯一需要注意的,便是避免敌军趁己方大军出城之际奇袭成皋。
迅速在脑海之中过了一遍自己此前的所有推断,发现找不到什么明显的错误存在,拓跋宏便准备调集兵马出城阻止敌军决堤。
时间紧迫,让他来不及细细斟酌敌军的全部安排,但他却心中清楚,唯有出城一战,才会将可能的损失降到最低。
两害相权取其轻,自己没有提前洞察到敌军的谋划,导致当下自食恶果,对于拓跋宏来说,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于是,他紧急召集众将,并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安排尉迟恭率两万大军驻守成皋,余者皆披挂整齐,随他出城。
宇文成都的脸色并不好看,他好战不假,却不代表着他作战无脑,拓跋宏这这番与战前安排背道而驰的做法,让他嗅到了些许不安的气息。
于是,他紧跟在拓跋宏身后,准备在调动全军需要耗费的些许时间之内,向对方问个究竟。
拓跋宏明白宇文成都的意思,但他不能明言,毕竟这一切都可以算作是自己的失误所致,若如实说出,难免会影响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地位。
宇文成都乃是鲜卑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勇士,同时也是自己登上单于之位后的左膀右臂,在他心中的重要程度甚至堪比冠军侯之于中原天子。
在他看来,他为单于,宇文成都为大将,乃是鲜卑一族崛起到前所未有的关键。
到那时,西驱匈奴,南下中原,借用汉人的一句话,便是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鲜卑之土地。
若是如此,那将是何等盛世!自己,也将成为鲜卑古往今来最为伟大的单于,甚至……皇帝。
这是拓跋宏心中,从未向他人说起过的野望,而且,按照当前的情势来看,他的雄心真的有可能达成。
匈奴中两位单于打得不可开交,就算一方获胜,也将损失惨重,而高句丽乌桓等族,甲兵不过数万,全然不足为虑。
而最强大的大汉,自黄巾之乱以来已经饱经战乱,国力一直处于不断被消耗的状态,若有一日不堪重负,会一击即溃。
注定要完成伟业的自己,可以输,可以败,却绝对不能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