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命令,大概也只有他才下达得出来吧,这种不分敌我的覆盖射击,固然是牺牲了部分士卒,但是,取得的战果也是超乎想象的,但高函自问,这样的命令,自己是下达不出来的,历来军中,崇尚的都是用兵如神,爱兵如子,这种手段,即使取胜了,也失去了军心。
但是,这真的很有效。
正在厮杀的叛军,显然也被这种情况一下就打懵了,自己对面的的敌人,自己还没动手,怎么就被官兵自己的火器干掉了,而接下来,更多更猛烈的打击落在了他们的身上,他们才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这一切都已经迟了。
战场上的白雾在继续增大着,陈二狗听着那剧烈的枪炮声在白雾中响起,心里仿佛有一万只爪子在挠,作为统兵大将,看不到战场之后的情况,这种痛苦,和蒙着眼睛和人拼命没什么区别。
终于,大量的人马从白雾中退了出来,不,应该说是逃了出来,在后阵一直在射箭的弓箭手们,仿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蜂拥而退的人马一起裹胁着,朝着军寨这边退了回来。
陈二狗大声的发布着命令,让军寨上所有的兵马戒备,战场中间的情况,他看得不大清楚,但是敌人侧翼的兵马在缓缓的逼近,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若是被这两侧的兵马断了退路,而退回来的兵马又被当前的敌人咬住,那他出去的这点人马,只怕就收不回来了。
一时之间,军寨上万箭齐发,皮岛军兵和鞑子作战日久,弓箭手的数量远远超过一般的兵马,而且,鞑子善骑射,他们对待擅长远程打击的敌人,也有着足够的经验,一时之间,两侧的两个镇抚司千户的兵马,竟然被他们逼住了脚步——军寨上不仅仅有弓箭手,还有巨大的床弩,其射程,已经远远超过他们手中的火枪的射程了。
大群人马终于有惊无险的退了回军寨,领军出战的亲兵头目,没有回来,陈二狗听到这个消息后脸上无惊无喜,他命令人去清点人马,仅仅是刚刚这么一会儿功夫,出城的人马去损失了三分之一,这样的仗,打的他实在是肉疼不已。
“求援!”他毫不犹豫的吩咐了下去:“立刻向大帅求援,官兵势大,火器犀利,我部浴血厮杀,方才阻官兵于军寨之前,我部损失惨重,援兵若是尽快赶到,则我部危矣,前军军寨危矣!”
求援的士兵匆匆而去,陈二狗才稍稍的心安了好一些,转身再打量城外,官兵们也在缓缓的收缩,似乎也在收兵了。
在战场的中间,那浓厚的白雾此刻淡薄了不少,已经隐隐看得见一些东西了,从军寨到战场这数百步之间的距离,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首倒伏在地上,大战过后的战场,到处都是浓烈的硝烟味道和血腥气。
在硝烟尽处,两面巨大的旗帜在赫然在目,千里镜里,旗帜上的大字,他看得清清楚楚。
“大明锦衣卫海外镇抚司”!
“高!”
他盯着那两面旗帜,足足看了半响,才吐出一口浊气,心里暗暗的为对面的官兵,下了一个结论——劲敌!
“何塞!”
一身硝烟味道的何塞,应声出现在了高函的面前,在他身后,士兵们正在打扫战场。
“大人,敌军退却了,此战我军消灭敌人数百,将士们士气正旺!”
“将阵亡将士的尸首,好好收敛,尤其是被误伤的将士!”高函冷冷的看着对付,见到对付面色如此,他心里微微叹息了一口气,这葡陶牙人,终究不是大明人,和他们说道理没用,为了胜利,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大明人和他们一比,还是少了那股功利,那种冷漠啊!
“属下明白,战死者从重抚恤,受伤者重重有赏!”何塞点头应道。
“以后,还是体恤一下士卒!”终究还是忍不住,高函吩咐了一声,何塞点头答应,回到他自己的兵马之中去了,不过,高函知道,自己的这话,怕是起不到什么作用,至少,在对方心里,只要不是命令,只怕他还是不以为然的。
“大人!”宋建在高函身边,一直没出声,此刻见到何塞离去,而高函似乎有些唏嘘,他突然开口道:“其实,何塞这么做没错的,若是此战接敌的是属下的人马,属下一样也会下这样的命令!”
“难道你就不怕士卒寒心?”高函斜睨了他一眼。
“为什么会寒心,这些士卒,受大人恩惠,有饭吃,有饷钱拿,甚至有了自己的田地,为大人效命不是应该的么,他们的命早就不是他们的了,更别说打仗,不死是运气好,祖上积德,若是怕死就不用死了,这天下的人,都不用打仗了!”
“什么歪理,胡说八道!”高函有些生气了,这些士卒,是活生生的人命,是视自己为依仗的人,而不是一串数字,一群可以消耗的东西。
“大人的赏格,是一个人头五千两银子,何塞的属下,自上岛以来,斩获的人头至少上千了吧,这就是五千两银子,大人,这些战死士卒,生前蒙受恩惠,死后遗惠同袍,他们这是死得其所啊!”
“这话以后不要再说!”高函瞪了他一眼,:“这种事情,以后也不许在发生了,我镇抚司的人,就算是死,也得他们心甘情愿的赴死,而不是有人替他们拿主意,决定他们的生死,然后在事后告诉别人,他们死的值得!”
高函冷冷一笑:“我知道慈不掌兵,但是,那绝对不是拿自己的士卒的人命如草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