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快要毕业时,报名报考初中需要拍摄照片,学校里请了摄影师来拍照,两人两人的拍,大家争先恐后,拍来拍去,我们班最后只剩下了个子最矮的我和吴小文。
吴小文是个女生,和我一般大,个子矮小,身体瘦弱,她是村子里赤脚医生吴长龄的大女儿,和我一样,懦弱内向,遇到任何事情都不敢竞争,所以总被落在后面。
“哈,正好,最后剩下两个个子一般大的同学,真巧啊,你们两个一块拍吧。”老师说。
“真巧啊,剩下他们两个个子一样高,身材一样瘦,正般配啊。”同学们也在瞎起哄。
听到这些,我偷偷望了一下吴小文,发现她也正在望着我,我们两个仿佛都被针扎了一下子,快速低下头去,我的脸已经红了,简直尴尬了。我不是不想和她一块儿拍照,只是感到窘迫,不好意思。老师和同学们越催促,我越窘迫,越发手足无措。
“你们怎么了?”老师继续说,“不就是照个相么,赶快的。”
有几个男女同学们不怀好意地哄笑着,分别涌上几个同学来分别推搡着我们两个的肩膀向一块儿挤。我觉得自己是个风中的柳枝,失去了自己的意识随风摇摆,心底里除了抗拒不剩什么了。
“来吧,就剩你们俩了,就合拍吧,这很正常,不要感到不要意思。”摄影师等得不耐烦了,也开始催促起来,“这种事我们常干。”
实在推脱不了了,下意识地我向小凳那边靠,吴小文也被几个女生按在小凳上,于是我们两个非常不自然地坐在了一张长凳上。
“再往中间靠靠,”摄影师命令道,“你们这些同学,脸皮儿怎么这么薄呢,我以前从没见过你们这样的,拍个照而已,又不是让你们结婚。”
话一出口,老师和同学们哄堂大笑,我偷偷瞧了吴小文一眼,发现她的脸也红了。但我们还是自觉地各自向中间又靠了靠。
“嗯,这就对了。”摄影师说。说完,他开始抓起相机放在左眼上对焦点。
“哦,他们两个要结婚了,要拍结婚照喽!”有几个不怀好意的男同学大叫起来。我的脸上浮现出极不自然的笑容,“咔嚓”一声,我这表情被相机完整记录下来。
“其实,即使你们想拍在一块儿也办不到啊,回头还要剪呢,还要剪成单人照片呢。”摄影师说。
早说啊,或许早说了我也不至于会这么尴尬,我想。
不几天后,照片下来了,果然是单人照,看到这些,我突然感觉有些遗憾。
哥哥问我:“看你当时跟吴小文一块儿照相时,那扭扭捏捏的样子,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没有啊,没有啊。”我急忙辩解,说着说着脸已经红了。其实,我根本不懂什么叫喜欢。在孩子的世界里,尤其在我那个时代和年龄段,根本没有这个概念。但我觉得“喜欢”这个字眼是令人耻辱的,根本不是个好词儿。
“你看你看,”哥哥说,“还说不喜欢呢,你看脸都红了。不过不要紧张,喜欢是很正常的事,我也喜欢咱们班里一个人,没有什么不好意哥比我大一岁,我想他应该比我明白喜欢是什么。
“喜欢一个人就是感觉到她好,然后被她所吸引。”哥哥说。
令人奇怪的是,当哥哥说完这些时,我的心突然动了一下,眼前立刻浮现出吴小文那瘦弱的身材和她娇小但明媚的面孔,我突然觉得我被吸引了,感觉到站在那里有光般的存在,把其他地方衬托的黑暗起来,从原来跟吴小文基本没有交集到成为我的焦点。
哥哥的一席话,似乎点亮了我的青春时代,开启了我的青春之门,使我的青春萌芽了。从那天起,我有了心事,觉得心里沉甸甸的,装着对一个人的牵挂。那个人就是吴小文。
无论在课堂上,还是在课后,还是在平常,我都注意观察着她,越观察她,越觉得她好。但我不敢表露出这种喜欢,更不敢向她表达,我不仅怕别人笑话我,也窘迫懦弱到不能自已。我只是远远望着她,并竭力掩饰着自已,悄悄地感受着她的好,用对她的想像来滚烫自已的内心。
关于这种卑微的爱情,有一个名词能够准确概括它,那就是“单相思”。
这个秘密我谁都没有告诉他,包括我哥和张天津。
“小强,”有一天我哥突然问我,“你到底喜欢吴小文么?”他这一问,把我吓了一跳,我嗫嚅着不敢回答,但不回答似乎又等于默认,于是我说:“我倒是觉得她挺好的。”
“到底喜欢还是不喜欢?”哥哥加重语气说:“要是喜欢的话,你就要追求她,不要憋着。你知道么?”说到这里,哥哥突然声音小了,也神神秘秘起来。
“知道啥?”好奇心驱使我不再淡定了,我开口就问。
“我觉得张金亮也喜欢她,”哥哥沉着脸说,“他正在慢慢接近她,比你可大胆多了,要么借她书看,要么借她笔用啥的。我发现了,你有几次偷偷看她,所以我认为你也喜欢她。既然你喜欢她,你就得追她,别到时候她被别人追走了,你再去追,到时候黄瓜菜都凉了。”
听到这里,我吃了一惊,心里也凉了半截,原来喜欢她的不止我一个人。而且张金亮比我长得高,比我长得壮,而且最重要他家比我家有钱,有一个强大的老爸,而且还有一条能够欺负遍全村小母狗的大狼狗。
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压力。有时想想算了,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