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没有言语,那回头一望却是个信号,犹如小手一摆“请跟我来”。张小强鬼使神差,被不可见的一条线索引着,迷了心智,心咚咚跳着跟了上去。
西行,至水库边沿,此时无风,蚊虫缭绕,无人乘凉。张燕儿又向身后望了一眼,确定张小强仍跟在身后,遂柔身一转,沿着水库边沿向北行去。张小强宛若一条无声的尾巴,如影随形。
她的拒绝并不是绝情。张小强欣慰地暗想。
“我要回去了。”张燕儿望望泛着蓝色、黑色、灰色交杂的天空道。张小强没有言语。既不狠心留,也不忍心走。“走吧,回去休息吧。”张燕儿起身,伸手拉住了张小强,稍稍用力将他拉起。这一拉,仿佛灶底抚过的轻风,将张小强冷落的灰烬燃起丝丝亮光。
两人沉默,整理着自己的思绪,和情绪。
当张小强想要进一步动作时,张燕儿仿佛从梦中惊醒,伸出手掌制止了他,并将她与他分离。“不行!”她说。张小强未动,坐在那里默默回味着刚才的影像。
漫长而甜蜜的吻。让人一生都难以忘怀的吻。那一刻,虽有“缘起”,而时间和空间却归于“性空”。其他已不再重要。一切皆为梦幻,世间所有的真实,都集中在那四片薄薄的唇上。一瞬也是一世。身后,是烟火般的粼粼波纹。
在一次你争我逐的推搡中,两人终于失去了微妙的矜持平衡,几乎在同一时刻,主动扑入对方怀里亲吻起来。
那晚上,他们两人在那坐了很久,时而响起张燕儿的燕语莺声。夜渐渐深了,水库旁更静,星光落在水面上,仿佛覆了一层厚厚的雪。这雪吸附了世界上所有的声音。在寂静里,张小强更觉得自己内里的世界躁动不安。
“你在欺负我。”张燕儿小声叫道。
“这才像样儿,”张小强赞道,然后在她的脸颊上吻了一下放开了她。
张燕儿不再抗拒了,虽然大他四岁,此刻犹如一个小妹,在张小强的臂弯里屈服,“叔儿!”她老老实实喊道。
“看我不治你!”张小强叫着,一手别过她的胳膊,一手勒住了她的脖颈,“喊叔儿!”
“哎哟,疼!”张燕儿小声叫道,“我就不喊,要喊你得喊我姐!”
“这有什么不公平,”张小强道,“这是祖祖辈辈传下的辈分,哪能抹掉,不管到哪,你都得承认……就像现在,你该喊叔儿还得喊叔儿,快喊!”说着,张小强捏起了她的胳膊。
的确,在张家村里,张小强的辈分不低,很多白发的老头见了他都要喊叔。张小强承认这感觉不错,有种高高在上的傲娇。此时此刻,张燕儿说不公平,他也觉得不公平起来。但他没傻到向她驯服。
“我比你大,”张燕儿转头,望向张小强的眼睛,纵然是夜晚,张小强也能看到她眼睛里粼粼的烟火,“按照道理来讲,你得叫我姐……可是按辈分来讲,我却叫你叔儿……这不公平。”
“坐上去,或摸上去还挺舒服的。”张小强道。张燕儿应着。
“石台还热乎呢。”张燕儿摸着石台道。张小强也摸向石台,的确,夜晚的石台尚未退去锁在石台里阳光的余温。
“好啊。”张小强应着,两人走出阴影,移到石台一侧,张燕儿敛敛裙裾坐了下来。张小强也坐下来,有意与她拉开一段距离。坐定后,张小强警惕地望望四周,北侧和西侧是一片旷野。东侧有高大的泵房阻隔。而他们坐北朝南,对由南向北而来的风吹草动洞若观火。
“我们去那边坐坐吧,站着怪累的。”在沉默中站了一会儿,张燕儿提议说。她指向一侧的水库沿岸,那有高出地面半米左右的水泥石台,光洁平整,简直是绝佳的座椅。
两人站在泵房的侧影里,三面望去一片沉寂。这真是个好地方,两人心说。没来由的默契。
“看,微风吹来,水面上像施放了一片片烟火。”张小强凌乱道。两人在有意无意的应答中,接近后湾水库的边沿,在村子的西北角上,在水库的西南角上,那里立着一座高大的泵房,星光被云霓遮掩着,泵房周围阴影重重。两人约好般,向泵房的西侧走过去。
“才不要回屋里去呢!”张燕儿撅嘴道。当然,张小强并未望向她,不知道她撅未撅嘴,至少从语气上说,她撅嘴了。一个大四岁的女孩在一个男孩面前扮可爱,这意味着什么?张小强稍稍舒缓的胸口再度敲起羯鼓来。
“比如说风扇?”张小强道。跟张燕儿在一块儿,他觉得自己字字珠玑,满口金句。
“要是坐着不动却有凉风吹来就好了。”张燕儿道。
“那就出汗了。”和着张燕儿的笑声,张小强谑道。气氛活络起来,仿佛旁边星光下银光粼粼的水面,跳荡闪烁,收入眼中,仿佛烟火在胸中绽放。
“那就走快点儿。”张燕儿笑道。
“走起来似乎稍有点风。”沉默了半晌,张小强开口道。
“那一块儿走走吧。”张小强提议道。张燕儿说好,眼光离开银光粼粼的水面,两人并肩向北随意散行。
“我也是,所以出来走走。”张燕儿道。
“呃……我出来走走,天还很早,热得睡不着。”张小强解释道。
“是啊,”张燕儿听过头来,假装吃了一惊,“你怎么也出来了?”
“哪都没风,哪都很热。”张小强叹道。
张燕慢慢停了脚步。张小强在犹豫要不要跟上去。他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