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雷妆正要去关门,他想先缓一缓,听了卜二般的话就贸然把门打开,是不是儿戏了一点。
他激动的是自己找到了门径,可以通往外面,原来真的可以通到外面去。
颓丧的是,他已经感觉到了,外面的世界很危险,而自己只是素人一个,没有强大的后盾可以依靠,没有遮凉的大树护我周全,没有一技在身也没有一器在手。
这怎么行呢?
总以为自己拥有很多,其实在当用的时候才发现身无长物,孑孓朴素。有些拥有都是虚假的拥有,时间到了就要归还,有些人们弃之如敝屣的拥有,看着简单,简单得不屑一顾,然而你并不能把它拿得起来,它明明在,但难以捉摸无法把握。
身后有风来,是尖锐的风。
并不像开门时候的气浪,是整个的推涌过来,将他淹没,他是砚台中的一抹小黑。而是非常细颤,一往无前地要把他戳破,透不透明窟窿不知道,但总不会好受,那可能就是再见。
不一定是自己优雅地再见这个世界,而是世界容不下你,你已经越轨了。
能够及时警觉,这来自于天生的本能,这个本能不仅仅是他,每个人都有。在遭遇到生死一线之时,在危险骤然袭至的时刻,在将要攫取并把你的生命粉碎的紧要关头,人的生命就会刹那觉醒过来。
这时候叫生命其实是灵魂,是你迷迷糊糊有时候觉到了一点但又熟视无睹的灵魂,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它总是隐藏着,从来没有真面目露出来。
它是一个沉睡的孩子,睡得昏天昏地,你不搭理他,他看起来也好像与你没有什么瓜葛,但他也有本能在行事。
他的本能有时候就是你的本能。
他其实和你的身你的心紧密地联系着,松松散散,但牵一发而动全身,在要命,其实也是要他的命的时候,他无法直接帮助你,但骤然示警,希望你能够规避。
人的本能是他本能的一部分,没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他并不想死,但凡有一丝希望都不想死,他的任务没有完成。
运行的时间和我们的不同,后发先至,寒毛直竖,小米粒坟起,流汗,空明,透心凉和非常的渴望,就好像是他的意思作用你而不是你想有什么作用,贵雷妆往前疾行,似乎是飘出去的。
一飘就飘出了大门。
外面灰色色的,没有亮光也没有亮光的来源,没有外来的光。有的只是存在本身的光。眼睛是我们的一个中介,先说它自己是不发光的,人死了就把眼睛闭上了,它失去了作用。下到一个黑暗之地,睁着眼闭着眼都是黑暗。
人的能够看见都是借助于光而形成,日光月光星光大地上的光。
睡梦之中或者意识之行,闭着眼睛但是能够看见,这时候用到的是心灵之光,内在发出来了光去经过眼睛,也能够“看见”,这时候它是发光的。
经过这么一看,也可以认定存在的事物都是发光的,它们吸收了光凝聚了光才是它们自己。只是明暗度不同,这来源于物的形成时候的情感注入,任何物都是时间空间和意识流动造成的,有情感顺理成章。
是一片荒原,地面干燥,空气湿润,雾蒙蒙地看不多远,但其实已经很远了,它们并不平坦,总是稍稍地凸起一些或者大面积地凹陷下去一点,并不特别明显,有虚虚浮浮的感觉,但会觉得脚踏在“实地”上。
草儿并不均匀铺展,有些地方枯黄的草偃伏着,像梦里的草席。有些地方一疙瘩一疙瘩地看着很硬,短而扎人。附近的一些小树是白色的,忽隐忽现,在远处有白色的杨柳手接着手,霜冻一样是一堵墙。
窜出大门,又奔行几步贵雷妆才转过身来,亮出白鹤亮翅的架势,以逸待劳。
毕竟学过几天花架子,此时不摆出来等到何时!
这里没有风,但他有风经过的感觉,心有所动马上转身换成了提手上势,凝志,凝志,他心里喊着,一团气在胸腹形成,在腔子里循环再三,附着在眼睛上。
有敌,一定有敌,但是看不见敌人,心志凝在眼睛上也看不见。
“左边”,“右边”,心头有声音滚过,瀑布的水击在岩石上,他不假思索左挤右按,可惜都打空了,呵呵,就算不打空,怕也是力有不逮起不了什么作用。
但看起来架势十足,是拼着命的样子。
卜二般早先一步到了这里,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灵人,他不想过早地冲撞贵雷妆,自自然然才最好。侵袭,也就是意念转入,不能过早地使用,担心给贵雷妆造成伤害甚或留下什么后遗症。
没有任何安全可言,这会打击到主人的信心,等着他“开门”邀约才是可行之道,就遁入小空间中,静静等候,一方面抟气致柔,他想先给他一点东西。
却有一个梦来了,来了就在附近转悠,也隐身起来。
根本没有什么“心城”,这只是里面对于外面的相对说法,按照卜二般的设想,贵雷妆根本不可能出来,是在他做好了准备之后,自己进入他也就是附着于他的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显得一点也不突兀,才符合人世的道理。
然后把一些自己记忆中有关他的记忆给他一部分,他已经揉成几个小球了,打算一步一步来。
但是他却能出来,这让卜二般心下大喜。不愧是主人,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
一个小球在荒原上出现,蛋白但是却很厚实,看得出来它很紧张也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