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来,控制不住,总是把鸡蛋偷偷地生喝了。

现在想起心里还有负疚。

奶奶是个疯子,死在爷爷前面,爷爷死了家里还有九个人,父母和七个孩子,都是靠着父亲一个人撑着。

和很多孩子一样,贵雷妆到了不再尿床的年纪就不尿床了。

但在七八岁上得了一种痞病,看着无精打采,面黄肌瘦下来。这病没过多久就治好了,但从此得了一种怪病,又开始尿床了。

相信有过这种病的人都已经治好了,也但愿不再有这种病发生,个中滋味难以言喻,一尿就是九年,整整九年。自卑是肯定的,不知道所谓的自闭是不是也有。

自己都感觉到自己一身尿骚味,不敢往人群里去。看到人们异样的眼神,马上就知道眼神的出处,非常敏感。孩子们为了高兴,或者为了争吵的时候占上风,一声“尿狐子”就把人打入绝望的境地,空山寂寂,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在家吃饭也不敢抬头,家人没那个意思也觉得有那个意思,水就不敢喝了。和喝不喝水,喝多少水没有关系,照样一梦汪洋。

和别的梦不一样,梦境就是那时候来的,不知道是不是苦闷的结果。闭上眼睛就是堕落,一个木框子出现,载着他一路向下,沉入无边的黑暗中。到了底层就出现在一片荒原上,天上有乌云,乌云不是布满而是疙疙瘩瘩的有缝隙,有的地方像是漩涡。

野草人高,但在野草被风吹得一起一伏的时候,能看到远处黝黑连绵的山和凝成黑影子的鬼树。身后一定有异响,一定是狼群汹涌而来,自己只能跑只能跑,跑得快跑得慢,跑得动跑不动都在亡命地跑。

在肝胆俱裂觉得身子被身后的狼群的舌头挂住的时候,能闻到那湿哒哒的味道的时候就会有一口出现,不管水井枯井了,没有选择地跳下去,觉得这是超脱,也觉得这就是死了。

土墙上有个类似门洞的土洞,进去就是一个小坡。有一颗很大的核桃树矗立在那里,蚂蚁在那里上着树,在树干和叶子上爬。左边是土墙,藤蔓植物蹲在墙根上,土墙上有一道一道水纹,水到了某个高度再退走留下的痕迹。

前边低低的有一个土屋,门口成了豁子,门窗都腐烂没了,阴湿而摇摇欲坠。沿着土坡上的小路往右侧高处走,这里清爽一些。一座土墙挡在边沿,墙下面有一个黑黑的洞。

贵雷妆长久长久地呆在这里,这里很安全,不管嚎啕大哭还是静谧无声,有擦不完的眼泪还有无所想的平静。

夜晚成了噩梦,坚持着不睡觉,但没有用,是睁着眼睛的梦,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梦,还是在某一刻突然就睡着了。每一晚都会发生,经过无言而砰砰砰心跳的死亡之后,就有一段平静的时光。

梦境也逐渐清晰起来,在进入土门之前能够看到一颗老树挨着土墙,树干很大很粗,树头很小,只有几片小小的叶子一抖一抖的。从树的底部窜出来的细蔓,丝萝一样绕过了树搭在墙上,把整个“院子”都围了起来。核桃树中间有时候有阳光偶尔闪耀,树叶就绿绿得可爱。

从来不会成熟,从来也没看见青青的核桃。

斜坡上的小地方,因为良久的徘徊成了小小的场地。

那个衰敝的土屋进去过,里面连着滴着水的土道,但有尽头。这边土墙下的黑洞也出去过,是另外一个世界,或者说是世界上存留的某些超越时空的影子或真实存在,在后来,惊奇的是土墙犹如电视一般,能够有内容影影绰绰的浮现在上面。

每夜都要死亡一次,进到这里面来。

从一个孩童成长为一个少年,白天低眉顺眼,游离在人间,大大小小也有很多事情发生,夜晚经过杀戮之后躲在这里来,经过其他梦境回去,或者直接回去。孤独本身就和泪水有关,泪水倾泻了孤独,孤独酝酿了泪水,枕巾夜夜湿透。

其实那时候哪里有什么枕巾,母亲缝制了一件新棉袄,自己瑟缩着也舍不得穿,枕在脑袋下面,这样就很温暖。第二个冬天来临,母亲坚持着非要让自己穿上。但已经不能穿了,不但头油污染了新衣,里面的棉花湿湿的都已经发霉了,再不是蓬松的棉花。

没去过医院,家人倒是打听过,说根治不了,是心理因素,得自己好。但偏方一大堆,这可能和鸡蛋的效果有关,家人相信了不少,鸡肠子,猪尿泡,蠖,胎盘都吃过,还喝过很多这植物那药材熬的不知所谓的水,都没有成效。

不曾放弃治疗,但信心已经不足,大约就这样了,那时候的悲哀一次一次把自己逼向角落。直到有一天,不知道是哪一天,破和碎出现了。

那时候根本没有多想,他们在我的梦境中出现是对我的蕴藉,哪里还管那么多。

梦境里出现两个人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


状态提示:30梦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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