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无泪一声娇叱,伸手抓住剑锋,斩泪剑何等锋利,立时将她的手掌割得鲜血淋漓,连她的袖子也染得红了,青无泪却像是没有感觉一样,仰面怒视着明一弑!
明一弑见斩泪剑割伤了青无泪,急急要收回剑来,青无泪的手掌却紧紧握着斩泪剑不放!
眼看斩泪剑又深一分,切在青无泪的手掌中,青无泪痛得脸上血色尽失,却是一声不吭,明一弑几番使力,都收不回剑来,不由气得声音发抖:“泪儿,你干什么?!”
青无泪声音虚弱,却是倔强:“我要你痛!”
明一弑惨声道:“剑割在你身上,我如何会痛?”
青无泪冷哼一声,仍是紧紧地抓着剑锋,一双美目直直地瞪着明一弑!
眼看斩泪剑再深半分,就会将青无泪手上的筋络割断,她这只右手就算是废了,只怕连握筷吃饭都成问题。她生性高傲,连武功比别人低些都极为不愿,又怎能接受废了右手的自己?
明一弑再顾不得其他,一招“西风销魂”,衣袖无声无息,点上青无泪的曲池穴,青无泪手臂一麻,只听“当”的一声,斩泪剑已掉在了地上!
青无泪微感诧异,忽然一声呼啸,招来青鸟,竟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晴儿道:“怎么办,明公子?大小姐的手还在流血啊!”
明一弑凝视着青鸟远去的影子,怔怔道:“我知道她在哪。”
明一弑打了个呼哨,只见空中也飞来了一只青鸟,明一弑骑上鸟背,正要飞走,忽然向晴儿低声道:“晴儿,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你们大小姐的。”
晴儿闻言一笑:“明公子,对于这件事情,我也从未怀疑过。”
明一弑骑着青鸟,一直飞到了一座长满荒草的小岛上,这岛在青衫殿中也极为偏僻,几乎没有人到岛上来。
这小岛因为无人涉足,万物疯长,岛边更长着两棵红树,红得热烈,远远望去,就像是两团灿烂的烟火。
明一弑果然在那树下见到了一个青影。
青无泪正用受伤的手锤着树干,刚刚凝固的伤口重又裂开,血将树干也染得红了,衬着烂漫的红色叶子,倒是格外相称。
明一弑大步流星地走到青无泪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只觉怀中的人虽是倔强得可恨,那手腕却是格外纤细,仿佛他稍稍用力就会折断——
如果可以,他真想干脆折断那手腕算了。
明一弑从怀中取出一条白色的绢巾,沉默地包扎着青无泪手上的伤口。
青无泪却意外地没有挣扎。
明一弑包扎好,忽然顺势一拉,强硬地拉着青无泪坐了下来。
海浪拍打着沙滩,偶尔留下一个小螃蟹来,那螃蟹便斜着身子,滚着沙土,急急地想要横回海里——
海浪就这样周而复始地涌上来,却永远都涌不上来。
青无泪和明一弑就这样坐在海边,望着蔚蓝的海面发呆,海风吹得他俩的头发缠在一起,青无泪忽然愣愣地道:“明一弑,我想砍了那个厨师的一双手臂,就让你那么不开心么?”
明一弑苦笑一声。
她是青衫殿的大小姐,从小万般宠爱在一身,身边都是四花使这样我行我素、冷酷无情的人,从没人教她是非黑白之分,她也不懂得,怕是从来没想过,蝼蚁被压碎了骨骼,也是会疼痛的啊。
要让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明白凡人的苦楚,怕是有些太难了。
明一弑道:“泪儿,你还不明白么?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他,更是为了你。泪儿,假如我失去了一双手臂,你会为我难过么?”
“我绝不会让你失去手臂的!”
“假如——我是说假如——”
“绝不可能,我在这里,没人能伤得了你!”
明一弑叹了口气,道:“好罢。泪儿,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厨师也有家人,如果他没了手臂,他的妻子一定会像你为我难过一样——”
青无泪道:“她难过又如何?只要我开心就是了。”
明一弑低声道:“泪儿,也许有一天——你的命运也会被别人主宰,恐怕那时你就不会太开心了。那时,你会懂得我说的话——我盼你永远不要懂。也许你无法理解他人的痛苦,但,就当是为了我,别再滥杀无辜了,行么?”
青无泪道:“明一弑,我杀了别人,就让你那么不高兴?”
“是的。”
青无泪忽然低下头去,弄着自己的衣带,道:“那么我不杀人了。”
明一弑的眼睛闪烁着喜悦的光,紧紧盯着青无泪,青无泪感觉到那目光的注视,也抬起头来望着明一弑。
二人忽然大感不好意思,一起望向了海面,海风温柔地拂过,青无泪的衣裙迎风飞扬,使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只青色的蝴蝶——
夕阳很圆,像一只半熟的鸭蛋被戳破一样流出光来,那光流到海面上,将海面映成灿烂的红;那光流到二人并肩而坐的身影上,二人就被剪了下来,像年画一样薄得好看了。
时光温柔地碾过少年的眼眸,岁月静好,如歌。
要是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那是明一弑和青无泪心里同时响起的声音。
那也是属于他们两个人最后,也最美的时光。
即使后来经历了种种人生剧变,每当想起那一刻,青无泪心中便充满了无限的柔情,觉得自己还能撑下去。
从清晨开始,雨就密密地落个不停,将整个世界都浸得透亮,像被洗过一样澄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