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个声音,甚至连苏阳也没有;
但这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或者说这个声音听在耳中的感觉,让人觉得非常熟悉。
这个声音,冰冷而坚硬,语气平淡,但落在耳朵里,却有一股森寒的味道。
让人想到了剑,无数柄剑。
然后声音的主人就出现在房间里,好像也没有谁看见他是怎么上来的,用轻功,或者走楼梯,他偏偏就出现在这里。
甚至给人一种感觉,就像是君王走入了他的宫廷,又像是天上的飞仙,降临人间,那么的理所当然,那么的光彩照人。
所以他一出现,就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
这人白面微须,气度沉稳,漆黑的头发上,戴着顶檀香木座的珠冠,身上的衣服也洁白如雪,身材颀长,双手修长,骨节突起,显然是个用剑的好手,但最吸引人的,还是他的一双眼睛。
即便在灯火通明的房间里,这双眼睛依旧显得炯炯有神,就像是两颗寒星,好像要把房间里的一切光线吸收进其中,但又好像房间里的一切光线都是从双眼睛里发出来的。
但只要盯着这双眼睛多看两眼,哪怕这双眼睛的主人并不在看你,也会有一种淡淡的针刺般的感觉,好像自己的咽喉,自己的后心,自己的小腹,浑身上下任何一个要害。都被一柄随时可能落下的剑指着。
而他的剑明明还在腰上,那是一柄形式极古雅的乌鞘长剑。
苏阳在盯着他的剑,他也在盯着苏阳的剑。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从这个人一出现开始,房间里所有的人就已经闭上了嘴。
良久,苏阳忽然道:“白云城主?”
白衣人没有说话,依旧在看苏阳腰上的剑。
他的眼光里没有任何感情和情绪,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
苏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手缓缓的滑到剑柄上,手背上已经鼓起了两条青筋。
白衣人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苏阳犹豫片刻。松开剑柄,吐出了胸口的那口气,摇了摇头。
白衣人却点点头。
然后他的眼神又飘向陆小凤。
陆小凤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一口气吸尽。白衣人剑毫无预兆的已经出鞘。
烛光猛地摇曳起来。
世上似乎从来没过如此辉煌,如此迅急的剑光。
忽然间,陆小凤整个人都已在剑气笼罩下,一种可以令人连骨髓都冷透的剑气。这一剑的锋芒。竟似比西门吹雪的剑还可怕,世上几乎已没有人能抵挡这一剑。
陆小凤也不能抵挡。
他的脚尖沾地,人已开始往后退。剑光如惊虹掣电般追击过来,他退得再快,也没有这一剑下击之势快,何况现在他已无路可退。
他的身上已贴住了房间的墙壁,而剑光已闪电般刺向他的胸膛,就算他还能往两旁闪避。甚至撞破身后的墙壁,也没有用的。他身法的变化绝不会有这一剑的变化快。
他似乎已经死定了。死在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白衣人手下。
但就在这时,他的胸膛突然陷落了下去,就像被一个巨人打了一拳,已贴住了自己的背脊。这一剑本已算准力量和部位,但任凭谁也想不到陆小凤的身体竟突然变薄了。剑光刺到他面前时,力已将尽,因为这时他的胸膛本已该被刺穿,这剑已不必再多用力气。
真正的武林高手,对自己出手的每一分力量都算得恰到好处,绝不肯浪费一分力气的,何况这人本是高手中的高手,他永远也想不到这一剑竟会刺空。
但这时陆小凤也已没有退路,白衣人的剑再往前一送,陆小凤还是必死无疑的。
可是,就在这间不容发的一刹那间,陆小凤也已出手,他突然伸出了两根手指一夹,竟赫然夹住了剑锋。
没有人能形容他这两指一夹的巧妙和速度,若不是亲眼看见的人,甚至根本就无法相信。
但白衣人的剑上并没有再使出力量来,只是用一双寒星般的眼睛,冷冷的看着陆小凤。
他突然回手,剑已入鞘。能从陆小凤两指间夺回剑锋的人,他也是第一个。
陆小凤长长吐气,胸口却又渐渐的平复起来,额头流下一颗汗珠。
白衣人的眼神,再次飘到了公孙大娘身上。
“你也用剑,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他说:“不需要三阵,只要一阵。”
三阵定输赢,而一阵却是决生死。
公孙大娘缓缓的取出了两柄短剑,冷笑道:“你到底是西门还是叶孤城?”
“死人是不需要名字的,也不需要知道别人的名字。”白衣人道。
苏阳忽然站在了公孙大娘和叶孤城之间,大吼一声:“慢着!”
“你想拔剑?”白衣人问。
苏阳摇摇头:“我从来都没想过现在就对你拔剑,只是没想到金九龄还是把你请来了。”
“这一趟,可以看见天下无双的两根手指,可以看见公孙大娘的剑器舞,我当然会来。”白衣人忽然笑了:“你若是愿意拔剑,我欢迎的很,你若是拔了剑,我此行才真正不虚此行。”
“等待我拔剑对你而言毫无意义。”苏阳摇了摇头道:“不仅仅是我,即便陆小凤也不值得你全力出剑。”
“我刚才的一剑并没有留情。”白衣人淡淡道。
“那一剑虽然可以杀人,但却没有杀意。没有杀意的剑,和没有魂的人一样。并不算你的巅峰。”苏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