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花子得令,朝甄永信腰间拍了一下,说,“自己拿出来呗。”
甄永信刚要开口衰求,甩手红枪口已经顶上他的脑门儿,拇指拨开保险机。甄永信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做,解开衣扣,把贴身的围腰解下,交给行花子。行花子接过围腰,托在手上掂了掂,沉甸甸的,便喜滋滋地冲那汉子显摆,“咋样?二当家的,那天我一撞上他,就觉着货不少,你看……”说着,拿手摸着围腰数了起来,总共二十根。
“行了,收起来吧,再看看这个。”说着,拿枪指着琪友。琪友把分得的钱存在银行里,存折缝在他的棉衣袖子里。行花子拿手在琪友身上反复捋了几遍,一无所获,就收了手,说“他身上一点彩头没有。”
当行花子在琪友身上摸索时,甄永信恍然想起,一天在长春裕景楼吃饭出来时,一个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年轻人,迎面和他撞了个满怀,跌倒在地。从地上爬身来时,见那年轻人嘴上一边道歉,一边急匆匆头也不回远去了。现在看来,那年轻人正是眼前这行花子,撞他的目的,是要探测他身上的货色。只是他怎么会对世仁的事,知道得那么清楚呢?趁行花子把围腰往自己身上系时,甄永信问,“小兄弟,老哥可是为找儿子,才跟你来的,不管怎么样,事到如今,老哥只求你把我儿子世仁的消息告诉老哥,也不枉老哥对你一番的信托。”
“我哪里知道你儿子在哪儿?”行花子心不在焉地说。
“可是,你明明对他的情况,知道得那么详细呢。”
“噢,”行花子得意地笑了笑,“我们跟了你多少天了,你花钱时出手那么阔绰,哪能不引起我们注意?见你四处打听你儿子的下落,我和二掌柜的,就猜想你正在找你儿子,你打听过的人,我们都要上前问问,就把你儿子的身世探清了,最后再一莫你,知道你身上有货,才定下赶你来。”
行花子说完,得意地笑了。
甄永信霍然明了,知道是自己不慎,才上了绑匪的圈套,眼见大势已去,保命要紧。甄永信哀求道,“二位好汉,既然货已取下,就把我们放了吧。”
“放了?”行花子嬉皮笑脸说,“光是出门找人,身上就带二十块黄条,这等财神,打着灯笼都找不着,还放了你们?说得轻巧。”
“小声点,兄弟。”炕上的汉子嘱咐行花子。
甄永信由此揣测,他们是怕隔墙有耳,心里就有了数,猜想,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线机会,便故意大声嚷道,“二位好汉,这二十根金条,是我变卖家产得来的,带在身上,就是为了找回儿子。如今……”
“闭嘴!”炕上的汉子脸上露出凶相,吼了一声。甄永信见机收住嘴巴。 那汉子才消了火儿,向行花子弟了个眼色,行花子就蹑手蹑脚,往门边挪去,刚要拔下门闩,突然门上发出“笃、笃”的敲门声,行花子顺势把门打开,见店主正提着一把茶壶进来,满脸堆着笑,对炕上的汉子说,“听几位在屋里说话,知道几位还没睡呢,特地给几位泡了壶茶,醒醒酒。”说完,把茶壶和杯放到炕上,转身出去了。
行花子顺手把门插好,给那汉子倒了杯茶,自己也倒了一杯。那汉子把杯接过来,却并不饮下,反是倒在地上,吩咐行花子,“先把他俩绑起来,要不,今晚上,咱们俩睡不好觉。”
行花子得令,三两条绑腿,动作麻利地把甄永信二人反剪双手,捆绑起来,推到墙角,命令二人就地坐着。地上冰冷,冻得二人一夜无眠。甄永信心里反倒有了底,不再像刚才那般慌恐,听炕上两个劫匪发出鼾声,侧过身来,嘴戳到琪友的耳边,嘱咐说,“明天早饭时,看我眼神行事,粥汤一类的东西,千万别喝,记住了?”
琪友点了下头,不再言语。
这一夜过得漫长,好容易盼到东方曙天,二人的手臂都给捆麻了。甄永信喊了几声,把炕上的绑匪喊起,说是自己憋得不行了,要去解手。炕头那汉子推醒行花子,行花子醒过,揉揉眼睛,穿好衣服,给二人松了绑,领出门外。
雪原冬晨,寒气逼人,刚从屋里出来,寒气就穿透棉衣,刺痛皮肉,脸上像有无数针尖划过,痛到骨髓;鼻孔也像被人用针尖刺过。
东北的乡下人家,大多没有茅厕,平日里解手,就在房前屋后,得便就方便。甄永信二人找了个旮旯,开始方便,尿水在半空就结成冰,落到雪地,已成冰珠。解手之间,下身就冻得冰凉。提起裤子,琪友凑到甄永信身边,看着远处的行花子说,“姑父,整掉他,逃走?”
“不行!”甄永信低声说,“他怀里有枪,大雪封山,一时半会儿走不远,平时就连一只兔子遇上他们,都休想逃脱,更何况咱们?”
“那就这样等死?”
“不会,”甄永信说,“估计待会儿就能见分晓,你留心我的眼睛。万一没有机会,就先跟他们一块走,再想办法。”
“他们怎么把小便说成‘甩浆子’?”琪友问。
“这是土匪的黑话。”
“要是大便呢?”
“他们就说‘甩瓤子’。”
二人说着,回到了客店。屋里热气腾腾,店主正在做早饭,这会儿正在锅上熬大馇子粥。
天寒地冻,伸不出手脚,几个人也不洗漱,穿戴熨帖,就坐在炕沿儿,等着吃早饭。
一会儿功夫,早饭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