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甚好,只是担心我走后,姐姐们怎么办?”伊公子哭诉道。
“替父守孝,是男人的大事,待回家办理完令尊大人的后事,侬再返回上海不迟。”小柳红安慰道。
“姐姐,”小柳青开口道,“阿拉二人和伊公子相处日久,冷丁分手,难以割舍,也属人之常情。既然伊公子心有所系,阿拉看,倒不如这样,咱们也同船送公子一程,也好让公子慢慢平下心来,奔丧回家。”
“这样最好。”伊公子说,“还是小青妹妹虑事周到。”
“也成,”小柳红对小柳青说,“阿拉看,还是这样吧,侬现在就去码头帮伊公子把票买了,阿拉在这里帮公子把东西收拾一下。”
小柳红领命,去了码头。小柳红帮伊公子打点行装。伊公子得空,也不避讳小柳红,打开皮箱,把一些要紧的东西,装进皮箱。
小柳青买票回来。当天下午,三人雇了车,一同去了码头。
一声汽笛长鸣,船离码头,三人斜依船舷,目送上海远远退去。逆江而上,江风习习,水阔云低,看了一会儿两岸风景,觉着乏味,小柳青说有些晕船,要回舱里躺一会儿。伊公子和小柳红也不介意,二人执手,沿着船舷相依而行,倾吐衷肠。小柳红不时向远处岸边指指点点,引着伊公子极目远眺。二人从船头闲步到船尾,又从船尾荡到船头,,直等走得乏了,才回舱中休息。
天色将晚,船到金陵,二位美人起身告辞。伊公子抓住二位美人的手,迟迟不愿松开。三人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咽,缓步走向舷梯,到了梯边,小柳红掏出手帕,为伊公子揩净泪水,劝慰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好在来日方长,阿拉回上海等侬,一当经办完令尊大人的后事,速来上海,勿要让阿拉担心。”伊公子只是点头许诺,目送二美下船。船在金陵停泊片刻,启锚续航。三人船上船下,挥手而别。
一路寂寞,过了两天,船到汉口。伊公子匆匆登岸,雇了乘轿子,直奔家去。到了家门口,但见大门紧闭,看不出一点办丧事的气氛。敲了几下大门,看门老头开了门,见了少东家,惊喜地叫道,“少东家回来了,老爷、太太天天念叨着你哪。”
伊公子没理会看门人的话,强忍着眼泪问道,“我爹得了什么病,走得这样急?”
看门人听了一愣,不明白少东家说的什么话,眨巴了一会儿眼睛,说,“老爷哪里病了?哪儿也没去呀。”
伊公子听了,更是吃惊,想要问清电报的事,又念他是一个老目花眼的门子,哪里会知道家中的事情,便一侧身,直奔院中。进了庭院,果真看见父亲,正在侍弄花盆里的海堂,便恍然大悟,这封电报,想必是父亲因为屡次催他回来无果,最终用了这种苦肉计,把他从上海叫回。想到这里,转悲为喜,急走上前,向父亲报了平安,问道,“爹催我回来,为什么事?”
见儿子兀然出现在眼前,父亲先是一喜,转而变怒,骂道,“你小子还知道回来,老子以为你不要这个家呢。”骂了几句,问道,“货出净了?”
“出净了。”伊公子说,“只是今年的棉花收成好,去上海出货的客商太多,想要出个好价钱,非得等出机会才行。”伊公子还想说些辩解的话,替自己迟归开脱。父亲没心思听他絮叨,哼了一声,让他把汇票交给帐房。这时,伊公子才想起,走得太匆忙,还没来得及办理汇票呢,只带着存折回来。便说,“接得您老的电报,我就动身回来了,没有时间办理汇票呢。”
“电报?啥子电报?”父亲迷惑不解。
“不是您发给我一份电报吗?说你彩,让我速归!”
“你个兔崽子,要咒我呀?”父亲听了,暴怒起来,举手要打。
伊公子见势不妙,闪身躲过,嘴里却还强辩道,“分明是家里给我拍的电报吗。”说完,打开皮箱,取出那封电报,扔给父亲。
父亲拾起电报看过,气了个半死。“哪个短命的,这样来消遣老子?”
伊公再看皮箱时,浑身惊出冷汗。明明上船前,装在皮箱文件夹里的十万块存折,此时却不见了。蹲在地上想了半天,猛然想起,小柳红姐妹上船送他时,小柳青借口晕船,一个人先回了船舱,小柳红陪他在船甲板上转了半晌,一定是趁此间隙,小柳青打开皮箱,盗走了存折;再一想近几个月在上海,和二位美人相处,原来是一个美人计。想到这里,伊公子额上汗珠如注。
父亲见儿子蹲在地上,大汗淋漓的,不说话,也吃惊不小。问儿子是不是生病了。儿子蹲在地上低头不语,又急问了几声,儿子才抬起头,泪眼汪汪地说道,“在船上遭了盗,存折丢了。”
父亲听了,火冒三丈,手拍屁股,在院中转起圈子。幸好帐房赶来,问明情况,出主意道,“先别慌。要是真让窃贼盗去,他到上海,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那家银行;少爷现在马上去电报局,给那家银行拍封电报,请求挂失,而后马上乘船赶回上海,赶在窃贼前面,到那家银行办理挂失手续,这钱就能保住。”
伊公子当即去了电报局,拍完电报,又搭乘快船,回了上海。下了船,匆匆赶到银行,请求挂失。柜上查了查帐,说,“这笔钱,在接到失主拍来电报之前,已让人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