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单做得干净利索,徐干娘大喜过望。一夜暴富,把徐干娘往昔积压心底的龌龊,涤荡殆尽,三角眼也舒展开来,看上去也顺眼了,整日里搂着小柳红姐妹,不合身份地心肝肉叫着。一连几天,拉着两个美人,吃遍了上海滩上有名望的馆子,又给两个姑娘添置了几套新装。
到底是风月场中的妮子,与普通人家的姑娘不同,平时受徐干娘的耳闻目染,又加上身处上海滩的花花世界,使他们对奢华生活的趋附,几乎有着一种本能的追逐。虽说徐干娘对这一点早有防范,一小就对她们进行孝道训化,要求姑娘们,每有所获,都要孝敬给干娘,不得私自贪下,要像渔鹰那样,一当捕获到猎物,都要把猎物吐进鱼篓里,而不是自己吞下。小柳红姐妹,最初也是这样做的,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见过的世面越来越多,对各种享受的追求,也越来越高,姑娘大了,心事也重了,徐干娘打小时,在她们心里筑起的防范的堤坝,不经意间,已被物欲的洪流,冲刷得荡然无存。自己每日里把身子当地种,担惊受怕的弄来成千上万的钱财,却只能享用一般的国产香水,而徐干娘整日里游手好闲,却享用着正宗的进口法国香水,一想到这一点,姑娘们心里就不服气,心里不服气,行动上就有了作为。姑娘们身上开始增加了一些小首饰,起初,说是做局时客人们送的,并说她们戴上这种首饰,显得盘儿靓。拒徐干娘心知肚明,知道这两个妮子破了戒,私吞了东西。无奈尾大难去,想想这俩妮子近些年给她猎获的钱财,便不敢轻易开罪妮子们,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着不明就里,由着她们。却不料两个妮子忒单纯,误以为徐干娘真的被她们给蒙住了,抓鼻子上脸,更加大胆放肆起来,不光头上增添了大件,手指、手腕,也跟着挂金戴钻的。最要命的是,每局做完后,姑娘们交给徐干娘的货,却越来越少了。徐干娘这才幡然醒悟,原来自己的纵容,居然带来了这等恶劣的后果,照此下去,身边的小妮子们一旦效优起来,自己苦心培养出来的姑娘,岂不真的成了赔钱货,还有什么指望?想到这里,徐干娘惊出了一身冷汗,便打算在妮子们身上整肃纲纪。
徐干娘先是在家里收起了笑脸,不再对小柳红姐妹心肝肉儿地宠着,三角眼慢慢恢复了原来的丑样儿,眼角在脸颊两侧向下耷拉着,眼珠子像两个大蝌蚪,吸附在眉心;紧跟着,在姑娘们每做一单后孝敬她时,徐干娘接过东西,总要加上一句,“就这点?”
开始,小柳红姐妹,还变着法儿,编一堆谎话应付她,后来听得烦了,每当徐干娘说这话时,姑娘们干脆只是懒懒地应一句,“现在的世道不景气,有钱的越来越少咧。”
“放侬娘的圈屁!”徐干娘听了,也压不尊儿,破口骂道,“满大街上热热闹闹的,上海滩上的高楼,一天比一天多了起来,汽车也见天多了,哪里就见到不景气咧?哪里就见到有钱的人越来越少咧?侬道是有钱的越来越少咧,可侬姐俩身上的金货,咋就越来越多了呢?身上的衣服也不重样地穿,兜里的化妆品,也都变成了洋货。侬俩一小都是跟着阿拉长大的,也该知道,阿拉花了多少钱,才把侬养大,侬的爹娘,都是养不起侬,把侬插草卖了的,是老娘心善,可怜侬,才把侬买了回来,一小把侬拉扯大了……”说到这里,徐干娘的三角眼里就开始潮湿,声调也提高了几度,底气显得十足,“眼下侬翅膀硬了,能赚几个臭钱,就把老娘给忘了,赚来钱就吃独食,也不想想老娘还要养着一大家子人咧,将来这些人都像侬俩这样,老娘还不得喝西北风去呀?乌雀反哺,羔羊跪乳,qín_shòu都懂这个道理,单单侬俩个就成了白眼狼!”骂着骂着,泪水就又滚落下来。
都是风月场中的女人,情来情去,如风过林间,小柳红姐妹见了,也跟着动起情来,鼻涕眼泪一大把,哭得好不伤心,直到姐妹俩向徐干娘起了誓,保证以后每有斩获,一准儿子分文不动,全都上缴,这场情感大演义,才告结束。
正像世间所有的堕落之事一样,最好的防范,就是别让它沾染上。一旦破了戒,让它沾染上了,再要戒它,谈何容易。这些年,小柳红姐妹都是钱堆里滚大的,每日寻求的,一味是大把烧钱的高品味的享受,如今冷丁要让他们收住手,过起本分人家的节俭日子,岂非梦人呓语。徐干娘整饬之后,第二天一觉醒来,小柳红姐妹就把前一天干娘的教训,给忘得干干净净,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又开始了老样的生活,每一单做下,只向徐干娘意思一下罢了。
徐干娘终于失去了耐心,觉得不施猛药,难见成效。只是要下猛药,非得逮住这俩妮子的把柄才行。眼下每回训戒她俩,都是因为猜测,无依无据的,才让两个妮子有机会替自己辩解,如果要下狠手,不逮着她们的现行,如何能叫她们心服口服?可是两个妮子,若要一同下狠手去惩诫,恐怕她一人难以应付,而将这种事情托付给外人,又难保手到病除,思来想去,徐干娘下了决心,打算先拿小柳青开刀。因为较比小柳红而言,这小柳青略显单纯,胆小怯弱,不像小柳红那样胆大心细,善于随机应变。
一天晚饭时,徐干娘冷着脸子对小柳青说,“昨天在街上,遇见一个朋友,给阿拉说了一单生意。”
“什么生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