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娘把话说得太绝啦,”世仁说,“你说我哥和你家姑娘逢场作戏,随便玩玩,我信;你说我哥要和你家姑娘做长久夫妻,我不信。好歹我哥也是官宦子弟,是有身份的人……”
“屁!”不待世仁说完,徐干娘破口骂道,“少拿官宦世家来蒙阿拉,侬哥是色中饿鬼,哪个不晓得?见了只母猪,都要上手去摸,何况我家姑娘身上有万种风情。”
一群年轻人听了,哄笑起来。眼见世仁死扛着,徐干娘放开老脸,泪眼滂沱地耍起刁来,哭一声,骂一声,把一屋子人都骂了一遍,“白眼狼呀,侬个龟孙子,先前侬大师爸领侬到阿拉家里,阿拉把侬当成自己的孩子看,那会儿娘长娘短的来哄阿拉,现今大师爸走了,侬都成了气候,敢戏弄老娘了。”
见徐干娘撒了泼,一群人都收了笑,不敢再招惹她。到底是上了年岁的人,哭了一会儿,就有些肝长气短,接不上气儿了,声音渐渐消停下来。眼见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世仁的一个朋友过来劝道,“干娘,你老消消气,听我一句劝。这江湖上的事,总是波诡云谲的,不能光凭着猜想行事。你老一口咬定,是世德拐走了侬家姑娘,可俗话说,捉贼要见赃,捉奸要拿双。我今儿个指天起誓,世德确实半个月前就走了,现在你老找世仁要人,委实冤枉了他。退一步说,要真是世德拐走了你家姑娘,现在恐怕也远走高飞了,你让世仁到哪里找人去?咱们毕竟是一个锅里吃过饭的,再说,那又不是你的亲闺女,你要找她,说到底,还是为了个钱字,提到钱,没有那个姑娘,咱们照样也能赚到钱,往后我们哥儿几个,多帮你老做几单,不就把你走了的财,给赚回来了?哪能为了一个姑娘,伤了咱们的和气,堵了咱们的财路。”
徐干娘听了,想了一会儿,觉着这么闹腾下去,恐怕也没有一个好的收场,小柳红找不到不说,还要得罪了世仁。便停下哭声,眨巴了一会儿三角眼,盯着世仁说,“要是这么说,阿拉也不再与侬计较,只是阿拉手上有一单生意,侬得帮阿拉做了,彩头全归阿拉,侬肯不肯?”
“咳,”世仁叹了一声,说道,“干娘要做生意,直截了当说出来就是啦,我多暂跟干娘计较过了,何必想出这么个损招?”
“去侬个许头,这次就算便宜了侬。”徐干娘回嗔作喜道,“阿拉一个姐妹,近日给阿拉说了一单生意,北江西路祥云里,最近来了个大户人家,是常熟虞山人,姓陶,父母早年去世,给她留下一笔巨款,少说也有两万多,现在存在银行里吃利息。那丫头今年十七岁,原是和她外婆一起住在苏州,近来苏南起兵祸,母孙二人迁到了上海,外婆担心她初到上海,生活不便,近日雇了阿拉的姐妹陈妈照料她。上个月,那妮子考入了龙兴女校师范科,外婆特地给她买了辆黄包车,早晚接送她上学。那黄包车夫阿三,正是陈妈的男人,要是能把这一单吃透,少说也有二万块的进项。”
“成,”世仁说,“干妈拒设计就是了,我们都听干娘使唤。”
徐干娘听了,满心喜欢,也不再提小柳红的事,站起身来,对世仁说,“阿拉这就去安排,侬等阿拉的口信好了。”说完,扭着屁股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