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显然比小柳红预想的,要来得快些。先是世德忍不住了。一天傍晚卸了车,几个家仆在厨房里吃晚饭时,世德刚吃过半碗饭,突然发了飚,使劲将筷子摔在桌上,起身离去了,吓了小柳红一跳。和世德一块生活了十来年,还没见世德发过这样大的脾气。小柳红想问问,当着人面,又不便开口。见世德出去了,桌边的人还愣着,小柳红难为情地笑了笑,说,“别看他这么大岁数,有时还真像个孩子,爱耍小性子,别理他,吃咱们的饭。”
孙寡妇和老管家听过,很快恢复了平静,重新开始吃饭。小柳红嘴上说不介意,心里却很是介意,她知道,世德能这样,说明他遇上了忍受不下的烦心事,不然哪里会这样犯脾气。匆匆吃过饭,把厨房收拾好,小柳红心里有事,提前回到屋里。见世德正躺在床上喘着粗气,小柳红知道,世德遇上了挺大的麻烦,小心地问了一声,“你今天怎么啦?”
“没怎么。”世德气乎乎说道。
“没怎么?那你干嘛发那么大的火呀,”小柳红不信,“我不跟你说了吗,咱们现在是寄人篱下,凡事忍着点,像你这样……”
不待小柳红说完,世德忽地坐了起来,瞪着眼睛,嘲小柳红吼道,“那孙寡,她再敢不要脸,别说老子不客气!”
“孙姐?”红吃了一惊,问道,“她怎么你啦?”
“孙姐?狗屁!”世德骂道,“不要脸的东西。”
“你倒是说呀,”小柳红急着问,“老这样骂人,算什么事?”
见小柳红催问,世德也犯起难来,到底这是说不出口的事。不过话已说出,不讲清楚,小柳红又会怎么想?犹豫了一会儿,世德红着脸说,“每顿饭时,她都拿脚来勾我腿。”
小柳红一愣,恍然明白过来,这些日子,白天干活时,孙寡妇老是和她讲起世德,小柳红听了,只以为是女人之间的私房话;每天吃饭时,孙寡妇当着她的面,拿话撩拨世德,往世德碗里夹菜,她也只以为是仆人间开的玩笑,没太往心里去。现在听世德这么一说,才相信,孙寡妇心里,真的打起了世德的歪主意,一时间,心里打碎了醋坛子,又酸又气又是无计可施。只是有一点,小柳红现在最清楚,就是眼下不是和孙寡摊牌的时候,一旦闹将起来,就意味着,他们夫妻二人,将要离开这里,重新沦为难民,而这又是小柳红最不愿意见到的。世德正在气头上,又不能拿话激他,一旦激起火来,让他上来憨劲儿,说不定会捅出什么乱子。毕竟在江湖上闯荡多年,什么样的风浪都见过,小柳红定了定神儿,很快平静下来,笑着安慰世德道,“她是喜欢你呢,你却不领情。”
“哼,看见她那口黄牙,我就倒胃口。”
小柳红听了,也不再吃醋,逗着世德问,“她要真是你老婆呢?你还不活了?”
“哼,我宁可一辈子光棍,也不娶那种老婆。”
眼见世德犯了憨劲儿,虽心里喜欢世德对自己的忠贞,嘴上却只得哄着他,“她一个女人家,年纪轻轻就开始守寡,熬了这么多年,也不容易,如今见了个可心的男人,施出点风情,也是情有可原的;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即使心里不喜欢,也得沉住气,就这么当着人面,跟人家撂脸子,叫她多下不来台?她在这里干了十几年了,门清路熟,是有根基的,一当她起了歹心,脚下使绊子,咱在这里也不好做呢。”
“瞧她那德行,还能守籽?你没看见,她和老管家成天打情骂俏的,你信这些年她会旱着?”世德不以为然。
“她旱不旱着,那是她的事,她心里喜欢你,也是她的事;你自己把持住就是了,我又不是对你不放心,你犯得着冲着一个挑逗你的女人扔脸子吗?哪里还有一点男人的气度?”
经小柳红一说,世德也觉得自己做得有点过了,闷着不吭声。小柳红知道世德已经知道错了,便不再说他,只是叮嘱道,“这档子事,你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往后该怎么着,就怎么着,要装得像没事一样。”
小柳红能安抚下世德,却无法安抚孙寡妇。无论如何,这种事儿,小柳红是张不开口去说的。以后的几天,孙寡妇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该和老管家*,仍像从前那样,一点都不在乎,只是吃饭时,不再往世德碗里夹菜了,世德的脚,也没有人再去碰撞。小柳红却分明感受到,孙寡对她说话时,不再像从前那样客气了,冷言冷语的,好像小柳红是在给她当仆人。小柳红明知就里,却又不能开口解释,只好忍着。
月底儿,管家给世德夫妻发了工钱,每人大洋五块。晚上回到屋里,小柳红掂着十块大洋,对世德说,“这点钱,能干什么呀?你前些天和孙寡妇结了怨,她这阵子和我说话,口风有点变,我担心她会背后使手脚,这点钱,我打算明天送给她,权当替你前些天的冒失赔了不是。”
“怎么,你要把那次的事说开?”世德问。
“那种事,哪能拿话说得清?只是咱和她彼此心知肚明,给她些钱,把事儿码平算了。”
“她缺德,反倒落得咱一身的不是,到头来还要巴结她?”世德不服气。
“这世界,哪里有什么公道,你看那官场上的富贵人家,有几个是本分人?反倒是那些逃荒避难的、土里刨食的村夫,多是本分人;可人只要一本分了,又只能落得个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