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是个大都市,近代因商贸开埠。移民到这里的市民,大多是不肯在家里安分守业的人,长期商业活动的积累,把上海人历练得精明干练,巧于盘算,少了些许纯朴敦厚。大城市人,小屯子狗,都是不好惹的,再加上这里人平日交流,操一口越语,咿呀婉转,难以领会。昌欢二人便放了小心,盘桓了几日,没敢轻易出手。
昌乐是工农兵学员,上了几年大学,学的是中文,对全国八大方言,略知个皮毛,在家乡又当过几年语文教员,语言方面,到底比昌欢多了些灵气,过了些日子,就能大约听懂当地人之间的交谈。
兄妹二人,白天踩盘子,回到宾馆,闲下来就商量设局的事。又过了几日,觉得有些眉目了,便试着要做几单。
不知怎么搞的,昌欢每到开口和这里人交流时,总觉得说话不顺溜,不能把自己的想法表达清楚。说话时,看到对方的眼睛盯着自己,不待把话说完,心里就没了底,自个儿先泄了气。试了几次,都不成功,昌欢就主动放弃了。
一天,二人到了一家名烟名酒店。昌欢知道,这些店家,大多是靠卖假烟假酒发家的,赚的都是黑心钱,便有意在这里做一单。
店主是个中年人,面黄腊瘦的,明显营养不良;眼圈泛黑,表明他夜生活过滥,生活缺少节制。几个人交谈了几句,店主突然盯着昌欢问,“侬是东北人吧?”昌欢心里硌噔一下,当即决定取消这一单,找了个由头,带着昌乐离开这家烟酒店。
“怎么又滑了?”出了店门,昌乐有些不解气,问昌欢。
昌欢不愿说出自己心虚,辩解道,“你没看出这店主太奸滑吗?”
“没看出来。”昌乐嘟囔着,“只觉得他像大烟鬼,好对付。”
昌欢不以为然,冷笑一声,低声道,“你看他面沉似水,遇事不慌,听咱报出这么一大笔生意,脸上没显出一丝儿的惊讶,足见他是见过世面的,和这种人打交道,哪会那么容易?记着,二哥,做咱们这路生意,切忌急于成事,没有十分的把握,决不轻易出手。”
一通说辞,听得昌乐云里雾里,只觉着自己道行不深,总也参不透个中玄机,便闭上嘴吧,跟在昌欢身后。
二人走了一会儿,昌欢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问昌乐,“二哥,你听我说话,真的挺拙吗?”
“嗯,是挺拙的。”昌乐直耿耿地说。
“怎么个拙法儿呢?”
“怎么说呢?”昌乐思量了一会儿,嗫喘道,“说你是东北话吧,又不像东北方言那么大气;说你是山东话吧,可又明显带有东北方言的音调。东北方言,词尾多是上声,你说话,词尾多是去声,典型的辽南方言,听上去,真的挺拙,土!”
昌欢听了,心底洼凉。担心昌乐会就着话题讥笑自己,赶紧岔开话头儿,把这几日心里盘算的想法说了出来,“二哥,这些天,咱到处转游,你发没发现,这上海滩,现在什么生意最火爆?”
“火爆?”昌乐翻动了一会儿眼珠子,摇摇头说,“这我倒没太在意,我觉着,上海现在什么生意都挺火的,大都市嘛。”
昌乐话刚出口,气得昌欢差点笑出声来,刚要借机嗔斥几句,又一想,昌乐本是轻浪的直性子,心高才浅,平日大大咧咧惯了,对什么事都不十分上心,虽说带他一路做了几单漂亮的大活儿,可他性格太粗浮,到底悟不透道上的些许玄机,至今仍是个门外汉,凡事不给点破,他就不知自己该干什么。这样一想,气也消了,耐心开导昌乐,“二哥,这些天,咱到卢工,大木桥,老城皇庙,你没看见那里的买卖,与别处有什么不同?”
“不同?”昌乐又眨了几下眼睛,愣乎乎地说,“我就觉得那里的人挺多。”
看来,不把事儿直截了当地挑明,昌乐自己是悟不出什么的。昌欢干脆直说了,“你没发现?上海这边儿,现在集邮的行情看涨?”
“集邮?”昌乐犹豫了片刻,像想起了什么,“倒也是,我看那里买卖邮票和古钱币的人挺多。”说完,顿了顿,又说,“不过,那些破玩艺,算什么买卖呀?几个破纸片,几枚破铜钱,值几个钱呀?你忘了,小时候,咱家柜抽屉里,那种带孔的铜钱都快成堆了,咱都用它扎上鸡毛当毽子踢,谁还把它当回事?我看这上海人,纯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闲着没事,鼓捣那些破玩艺打发时间呢。”
“你错了,二哥,你没听说这样一句话吗?乱世黄金,盛世收藏。咱们国家这么多年没有乱事了,老百姓现在也富裕了,正是收藏行兴盛的好机遇。”昌欢说,“我听说了,现在一枚晚清时的龙票,开价就上百万呢。这集邮行和股市差不多,藏品本身倒未必值那么多钱,可经不住炒家炒作呀,一种邮票,经炒家几番炒作,就能把价格炒翻几十倍,上百倍,那些玩邮票的,大多是手里握有大把现金的有钱的主儿,这些人与一般的商人不同,身上大多带点赌徒的性子,要是能在他们身上用些心思,我估摸着,做几单大票,保准能行。”
“怎么做?”昌乐问。
看昌乐来了兴头,昌欢把这几天心里盘算的想法说了出来。昌欢听了,也觉得招招见奇,便痛快应声下来。
以后的几天,二人只把功夫用在集邮市场上。你还别说,昌乐干别的不在行,学一些旁门左道,还真有点外路精神。在上海游逛了一阵子,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