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两位老爷从附近的红松庄园卡尔曼老爷那里雇了两辆大车,卡尔曼老爷还派了他的贴身男仆亲自赶车。
见卡尔曼老爷都不怕,村子里的一些男人心思活泛了起来。
两个平素大胆的庄稼汉和曾被卡尔曼老爷医治过的老跛子鼓起勇气,把自家大车赶了出来,凑足了五辆大车,载着满满的干柴,往港城去了。
鲍里斯对同村那三人颇为不屑,他不信天上会掉馅饼,老爷买干柴肯定只是为了把人骗走。
看着大车队消失在道路尽头,鲍里斯心想:“还是我聪明,不贪心,吃了鱼饵就跑。哼哼,那三个傻瓜,怕是回不来了。”
然而他又有些患得患失,仿佛心里多了一个刺,刺得他又痒又搔不到,他不禁想:“万一这次真的是天上掉馅饼了呢……万一呢……我是说万一呢?万一老爷没骗人呢?”
所以一下午的时间,鲍里斯都抓心挠肝、坐立不安地在家里等着,他又希望能等来好消息,又希望能等来坏消息。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天色渐黑的时候,他听到了路上大车嘎吱嘎吱的声音。
鲍里斯急切地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留了个心眼,让自家娘们去打听消息。
婆娘们有自己独有的消息渠道,而且非常灵通。
鲍里斯则守在家里,如果老爷领着兵来抓人,他立刻翻墙就跑。
“都回来了吗?”鲍里斯紧紧抓着妻子的胳膊,瞪着眼睛问道。
“哎呀,你抓疼我了。”玛丽娅甩开丈夫的手,答道:“都回来啦,老跛子、村西边克里夫家的俩儿子,都回来啦。”
“你确定?”鲍里斯不敢置信。
“我亲眼看到他们的呀,老跛子别提多得意了。两位老爷亲自护送他们回来,赏了每人两枚金币……天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金币。还多赏了他们一瓶好酒和两匹红布。”玛丽娅伸开两只胳膊比量着:“很好的红布,很好很好,我都没见过村里谁穿过这么好的料子……”
当妻子兴致勃勃地讲着自己看到布料的时候,鲍里斯感觉胸口一凉,仿佛失去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用家里的柴禾换来六枚银币时的喜悦变得微不足道,被更大更重的沮丧感所吞没。
鲍里斯只感觉脚步虚浮,险些跌坐在地上。
“当家的,你怎么啦?”玛丽娅察觉到了丈夫的异样,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丈夫,语气中满是担心。
“哎呀!哎呀!”鲍里斯懊恼地把怀里的六枚银币抓出来摔在地上,年轻的农夫扯着自己的头发、使劲捶打着自己胸膛和大腿:“哎呀!哎呀!!”
玛丽娅慌忙把六枚银币从泥土中捡了起来。玛丽娅虽然淳朴,然而也隐约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抱住鲍里斯不让丈夫捶打自己:“当家的,别这样呀。咱们不是还有六枚银币吗?天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呀?我不要那红布,咱们有这六枚银币就够了,我心满意足啦……”
然而鲍里斯依然懊恼地重复着:“哎呀,哎呀。”
天色很快就完全黑了下来。
灯油很贵,夜生活在这个时代是一种奢侈品,所以天一黑农家便纷纷休息。
原本沾枕头就打鼾的鲍里斯今晚却异常安静。
玛丽娅躺在床上,听着丈夫沉重的呼吸声,知道丈夫显然没睡着。
她故意岔开话题,问道:“欸,当家的,你说为啥卡尔曼老爷也要派大车跟着去呢?卡尔曼老爷家可有的是钱呐。”
鲍里斯正在烦躁,听到妻子的问题,自诩三叶村中最聪明的他很通了为什么,他不耐烦地答道:“卡尔曼老爷家被抄家了,你不知道?红松庄园的奴隶都被维内塔的老爷抢走了。嗨,现在卡尔曼老爷也没钱啦……行了,睡吧睡吧。”
玛丽娅摸索着握住了丈夫的手,轻轻说道:“咱们不必羡慕人家,咱们有房住、有饭吃不是很好吗?而且我们今天也白得了六枚银币呀?咱家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多钱呀?我有你就够了,那两匹红布又有啥用呀?”
鲍里斯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那两个维内塔老爷说,还要招人去港城修路,不过这次只给两枚银角子一天了,但是管饭。”玛丽娅絮絮叨叨地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半睡半醒的呓语:“……不过……那还真是很好很好的红布呢……”
鲍里斯甩开了妻子的手,愤愤地朝着和妻子相反的方向转过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