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经过牛草坡时,田毛头把马车停下来,朝成家喊了一声,成父应答了,田毛头大声说道:“成爹!跟成子叔说一声,人接到了!”李舜成想起自己给成家准备的东西,找出来提了下去。
田毛头将马车停在曹家门口的水井边,把车辕卸下来,和李舜成一起将马车拖到边上,把车上的东西抬到马背上。李舜成问道:“这里的人呢?”“在上边挖池塘。”“这几包是水井边这三家的,没必要拿上去。”“好办。毛姐!”
不一会儿,一位身穿只有一两个补丁的蓝色上衣的年轻少妇出现在曹家房门口。这少妇个子不高,身体微胖,皮肤黝黑健壮。
“毛头!人接到了?”“接到了。”
李舜成走到水井旁边,看到用三合土做成的井缘觉得有些不妥,但又想不出哪里不妥来。正寻思着,井边洗菜的小姑娘,朝他笑了笑,李舜成也笑了笑。李舜成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这姑娘是谁,就感觉到毛氏说着话走过来了,转过身,走上前问道:“你是曹二锁的堂客?”“嗯。毛头跟你说的吧!”李舜成见这么年轻的姑娘给家庭条件很差的曹二锁当填房,有些不解,不知说什么是好。毛氏看着李舜成说道:“大少爷!你有什么吩咐吗?”“我有一些东西是给你们水井边三家的,一家一包,他们两家的先放在你这。”“有区别吗?”“没有,随便拿。”“那好,你们回去吧,他们都在盼着呢。”
剩下的东西由马驮着往上走。从水井边到梧桐树下的路,在李舜成离开后,又铺过一层黏土,经过这一年的踩踏已经定型了。渠道里没有水,但水流过的痕迹还在。李舜成停下脚步问到:“这渠道不漏水吧?”“前面一个地方漏水,王叔过来补好了。”“王万盛?怎么改口了,不叫王工头了?”田毛头笑了笑,没说话。
田毛头正和王万盛的小女儿王翠娥商量亲事呢,李舜成不知道,田毛头也不好意思说。
田毛头指着红花草不及稻茬高的水田和一些闲置的旱地,告诉李舜成哪些是今年改的土改田,明年准备再把哪些旱地改为水田。李舜成听着,也没有过细打问,他听魏爹说过:“水田产稻谷,白米饭比其他粮食都好吃。再加上水田节省劳力,将旱地改成水田是划算的。”
路边的梧桐树的叶子掉光了,还是不打眼,只有藕比去年挖得早一些。走过另一棵梧桐树,再走几步,快到坝上时,能见刘四二拿着一根小竹竿站在上面的坝头等着李舜成他们上去。
是刘金殷带着大家在挖池塘。李舜成一一打过招呼,也就随着刚刚帮田毛头把马赶上坡的刘四二往自家新修的院子走去。这院子李舜成参与了规划,所以他对院子既陌生又熟悉。
李舜成问道:“池塘,为什么还要挖?把水堵上不就够了嘛,年初还取了那么多黏土。”刘四二一边走一边解释道:“再挖宽一点,装的水就多了,增加了那么多水田,不多蓄点水能行嘛!”“你家的渠道修好了吗?”“还没有。今年秋旱两个月没有下一滴雨,把我们吓得不得了。我们把池塘的水都用上了,还是不够,只得用井里面的水。多亏挖的那口井,要不然还真要减产了。”“收成都好?”“好!今年,我们几家都有年猪杀,就连长庚家都有,这是往年少有的;我家、魏爹家准备杀两头。”“有个人,我不太认识。”“你是说贺贵芳吧。他种的是吴家的田,挨着王爹他家。”“王爹?”“王友才,他家秀秀生的是崽,上个月生的,当爹爹了。”“哦。”“今年,吴家田大部分都遭灾了,贺贵芳家用了一些我们这里的水,要好一些。王保长又说要把吴家田买给我们,你爷还在考虑。”“要那么多田干什么,就算广桥的叔爹爹回来了,也够吃的了。”“你爷也是这么说的,只是有点可惜了。”“怎么啦?”“从水井边修一条和我们一样长的渠道过去,吴家田就都有水了,好些旱地可以改水田。”“我们自己的水就够了?”刘四二没有回答。魏爹对池塘加堰后的蓄水量有信心,他偏向于买下吴家田;刘四二和李舜成看法一致,先要把现有的田土管理好。
进了院子,没看到父亲,李舜成问刘四二:“我爷不在家?”“乡公所开会,昭福老爷和魏爹一起去的。”“什么会,要他们两个参加。”“磨山坳保只有我们金家台交足了该交的税。”“谁稀罕那个。”“也不是稀罕那个,没办法。他们把曹二锁子捆了去,不交不行。”“不捆我爷,捆二锁干什么?”“你爷说,‘谁敢捆我,我就打他的小日本。’就没人敢捆他了。”“捆了就捆了,还能怎么样,还能关着不放?”“他准备结婚,日子都定了。”“哦,是这样呀!这些人还真厉害!成子叔不在?”“他去卖板栗去了,不知道情况。”“关了几天?刘娭毑!”
李舜成边说话边走进自己房间,正好碰到从里面出来的刘娭毑。刘娭毑说道:“都换了,你放心睡。”“谢谢您!”“不用。你还没有吃中午饭吧?”“没有。有吗?”“有,等会让毛头送进来。”李舜成应了一声。
李舜成在房间里待了一会,觉得桐油味有点重,就去了厨房。田毛头正在装饭,李舜成叫停了他,和他一起坐在旁边的一张小桌子旁吃了起来。
李舜成看见刚才水井边的姑娘提着菜走了进来,这才想起是王友才家唤作“满妹”的女儿。刘娭毑解释道:“毓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