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炎只是坐在墓碑旁,一言不发坐着,没有表情,没有送花,没有说话。因为,此刻他还是不相信苏静雅已经离开了。
他不会相信,永远都不会相信,可是……为什么只要看不见她,他就心慌害怕,他的心脏就会那么痛呢?
皇甫御是最后一个离开墓地的,在离开之前,他将999朵蔷薇花,亲手一支支插在墓碑前的草地上,拼凑成“欢欢乐乐”四个字。
蔷薇花枝干上的刺,一颗颗刮破他的手指,刺入他的掌心,可是他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痛,依旧面无表情插着蔷薇。
粉蔷薇,是她最喜欢的花。
插完蔷薇,看着眼前鲜红的四个字,皇甫御的眼睛刺的生疼,他坐在墓碑前,倚靠着墓碑,伸手想要环抱住它,想要把它当成苏静雅娇小的身躯,用力搂在怀里,但是……墓碑太宽,任凭他如何努力去抱,如何用力去搂,他始终抱不下它。
他突然深深明白一个道理:这一辈子,他再也无法拥抱到苏静雅,永远都抱不到乐乐了。
*****************************************************************************
皇甫御漫无目的,不知道自己应该要去哪里。眼前是一条长得看不见尽头的路,他脱到外套,拿在手里拖在地上,缓慢往前走着。
他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走到孤儿院。
从墓地,徒步走到孤儿院,夜,已经很深很深了。
皇甫御再次每个角落每个角落,将曾经布满他们脚印的孤儿院走遍。
他最终停在了大榕树前。
看着在极其昏暗路灯下,静止一动不动的秋千,眼前一恍,他好似又看见穿着白色连衣裙的苏静雅坐在秋千上,背对着他,长而柔顺的黑发,就像黑色瀑布一样倾斜而下,一根根柔软的发丝随风起舞,皇甫御心中一动,迈开步子就要去触碰那个人影。
可是,他脚步刚迈开,眼前的幻影立刻消失。
所剩的,除了无边无际的黑夜,还有蚀骨疼痛的孤寂。
到现在他才明白,为什么那一天他会在孤儿院看见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大榕树下,为什么会坐在秋千上。
可是,当时他怎么就不相信呢?他为什么就不相信呢?
皇甫御上前走至秋千旁,闭上眼睛,回想着当时看见苏静雅坐在秋千上的样子,他缓慢伸手,握住她之前握住的铁链,幻想着此刻她依旧坐在秋千上,他握住的不是铁链,而是她的手。
分明,他还能感受到她遗留在铁链上的温度,还能感受到她小手的嫩滑。
皇甫御嘴角浅浅勾起来,却在睁开眼睛时,幽黑的眼底,除了冷冰冰的模板和黑夜,其他什么都没有了。
皇甫御走到大榕树前,包着榕树一圈又一圈转着。记忆很吵闹,回忆也不安分,他仿佛回到了十七年前,那个蔷薇花开得正娇艳的季节,那个只会在他面前爱美到几乎臭美的小女孩,将蔷薇花别在耳朵后,扬起满是期待的小脸问道:“欢欢,你说乐乐漂不漂亮?”
他仍然记得,当时他很不屑地回答:“花比你漂亮多了!”
结果她刚听了,小嘴一撇就呜呜大哭起来:“臭欢欢,死欢欢,明明乐乐是最漂亮的,明明乐乐就比花花漂亮!呜呜……我决定好好惩罚你,三天不理你!”
……
他更记得,就在这棵大榕树下,她缠着他玩捉猫猫的游戏,他不答应,她就抓住他的衣服,拼命往下拽,甚至倒在地上不起来的耍赖,他没办法,只得答应和她玩捉猫猫。
苏静雅的蠢,不是一两天就形成的,而是根深蒂固到每个细胞、每条神经里。
那时,每次石头剪刀布,她总是出石头,十次石头剪刀布,她有十次都是石头,轻轻松松把她的石头灭掉了,她还憋红着小脸,尖叫着大声嚷嚷:“欢欢,为什么每次石头剪刀布,都是你赢?为什么每次都是我当猫猫?为什么每次你都藏得隐蔽,我找都找不到你!”
可是,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皇甫御抬起头,望着高高大大,枝繁叶茂的榕树。其实,不是他藏得隐蔽,而是那个笨蛋,每次都只知道围着榕树转,从来不抬头看。
其实,他每次都藏在树上。
他记得很清楚,有一次他悠闲的坐在榕树上,不小心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被树下传来的哭声惊醒。他低头的时候,看见乐乐坐在地上,脖子上还挂着蒙她眼睛的手帕。
他吓得急忙从另一边跳下去,跑到她身边问:“乐乐,你怎么了?”
而乐乐在看见他的时候,哭着扑过去抱住他,鼻涕眼泪全擦他衣服上,委屈地说:“欢欢,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两个小时都找不到你,呜呜……我以为你和我爸爸妈妈一样,突然就不见了……”
……
皇甫御靠在大榕树上,缓缓滑坐在地上,他喑哑着嗓音,低低地说:“乐乐,我每次都可以找到你,可是……这一次,为什么就找不到了!”
皇甫御以为自己把以前很多事情都忘了,可是,这一次他才知道,不是忘了,而是,深刻的记在骨子里,这辈子抽不到、拔不掉了……
他就那么坐在树下,慢慢回忆着小时候的一点一滴,然后是长大后,他们第一次的相遇,到后来的后来……
小时候的回忆,真的很温馨很甜蜜,却透着一股尖锐细微的绞痛。
长大之后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