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老者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了院里石桌旁,端木秀进屋陪老太太去了。
海东招呼人一早就做了清粥,弄了几个素拌菜,立刻招呼老者过来用早餐。
老者没客气,一边喝着粥,一边叹着气。
海东静静地做了一次听者。
老人与屋内的老太太从小是师兄妹,同在佛前供奉香火。少年时情愫初开,但奈于佛门清律,只能依旧以兄妹相处。
到了动乱的时候,自顾不暇,加上老太太的徒弟反咬一口,眼看着老太被游街批斗,无法施救,从此老太太看老者的眼神里多了一份怨。
多年之后,庙荒了,人散了,二人无亲可投,只能依在这里。
老太倔强,自己在山里找了个地方居住,将自己远远地与老者隔开。从此,二人陌路。
还俗是被迫的,独居是自愿的。
老者未娶、老太未嫁。二人守望不助过了几十年。
海东听了,不禁动容。
人世间不经意的事、不经意的人,一但错过了,就永远地错过了。现代的都市生活未尝不是如此。
仔细回想,一生中有太多次的遗憾和错失。
“她的徒弟就是端木秀的母亲?”,海东小心翼翼地问着。
“还俗后认识了造反派,跟人家跑了。后来改革开放,听说到日本去了,不知怎么地,这许多年以后,让她的孩子来戴发修行。”
“可是庙没了”。
“对的,既已还俗,就不再问佛事了,我自知此生罪孽深重,没想到世间还不止我一人惦记着过去的那点儿事”。
海东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抖胆问了一个问题:“冒昧地问一下,后山据说有个佛洞,是您老特意安排的吧?”
老者诧异地看着海东,半天没言语。
海东低下头来,“他们只是路过,偶尔好奇,我没进去过”。
说完,海东用手指了指二胖他们。
老者的脸上惨然,带着苦笑。
“当时,是为了避免佛像金身被毁,特意弄到了山洞里,没想到,这一挪就是几十年。也好,给她留个念想。”
说着,老者看了看屋内的方向,半晌没言语。
海东等着老者缓过神来,又续问道。
“那些造反派后来,有回来的么?”。
“没有,都是城里来的,当时坐着大卡车”,老者看了看海东,又补充道:“就象你们那天来时那样,一堆车、一堆人,不同的是人家是喊着口号来的,你们也是喊着口号,是往里搬东西,不一样”。
说完,老者在一旁呵呵地笑着,似在讲着别人的故事。
海东汗颜,这才悟起,当时一家人慌乱的神情里,原来藏着这样的故事。
幸亏让二胖及时送了金条过去,否则,真把人家吓着了,不知道的肯定还以为“动乱”又来了。
“对不起,让您老受惊了!”,海东诚挚地道歉。
“没关系,事情都过去多少年了,只是偶尔还想起罢了。”
“那,那个”,海东指了指屋内的方向,“她母亲大人来过么?”。
“没有,大概是没脸回来了。”
老者肯定地说着。
“少不更事”,海东在旁边嘀咕着,又抓把了一把零食,慢慢嚼着。
“我们要不要把老太太送到市内医院里去?”,海东关切地询问着。
“命数,生死由天吧!”。
老者黯然神伤的表情,让海东为此动容。
海东知道这些老人对于现代医学知之甚少,可能有些信不过,多少有一些宿命论的东西影响着他们的大脑。不如过一会儿让下面的那个中年人,也就是老者的干儿子过来劝劝,兴许有些用处。
“我在下面有车,但有什么需要的,您老尽管吩咐,不要见外!”。
海东表态。
老者点着头,把碗里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然后放下碗筷。
海东习惯性地捣出香烟,递了过去。
老者看了看,摇了摇头,“我不吸烟”。
海东知道,佛家的清规戒律,这些人嘴上不说,心里依然遵守着。
“您的儿子,应该叫这老太——”,海东斟酌着说法,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词汇。
“师叔,应该叫师叔!”,老者回道,“佛前弟子不分男女尊卑,则是信徒”。
“哦,您的儿子要不要见见他的师叔?如果有需要的话,我这边有对讲机,喊一下也很方便的。”
海东说完,一挥手,手下人把一个对讲机拿过来,摆在石桌上。
“这东西喊一声,下面能听到?”,老者半信半疑地望着海东。
“是的,这个无线电,距离够用”,海东比划了一下,“能听到”。
老者的脑袋伸了过去,看了半天,突然冲着对讲机喊了声:“娃儿,我是你爹!”。
下了旁边的几个侍卫一跳,海东忙过去扶着老者,哭笑不得。
“您老稍等,我给你试一下”,海东打开了对讲,对着里边说了几句话,很快里边有了回复,山下留守的兄弟联络上了。
“叫老人家的儿子过来听他爹讲话”,海东明确地述说着。
稍后,对讲机里又传来了一个厚重而陌生的声音,应该是老者的儿子,这时海东才把对讲机交给老者,告诉他按键的位置。
海东手扶着对讲,帮老人按着对讲开关,老者简要地说了几句话,然后松开了对讲机。
估计,再过一会儿,那个中年人就能上来了。
海东见老者面露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