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有些不太明白尚美丽的脑回路为什么这么清奇?这都能联想到绝症上来……
我被她问得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重新绑了一下安全带之后,带着气性顺着话茬说:“对,没错,我得了绝症,得了不治之症,医生说我只有一个月的活头,所以我想利用这一个月的时间体验一遍以前从未体验的生活,所以我才躺在东滩的草地上睡觉;所以我才冒着大雨坐在街道的长椅上享受台风;所以我才不计较你对我的冒犯,毕竟我快死了,不想因为你影响我的情绪......”
我是一股脑儿地说完这些话的,中间好几次尚美丽都想插嘴打断我,可我没给她打断我的机会,说完之后,尚美丽吞咽了好几下,眼神极其复杂地看着我,本来放在方向盘上的双手又突然拿了下来,往烟盒摸去,可看了我一眼之后,又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再一次握住方向盘,把目光从我身上移走,继而放在了更远的前方......
她的那些肢体动作在我看来,特别不自然,好像真的因为我得了“绝症”而担忧,我有些后悔这么说了,因为这个世界的痛苦本来就够多了,多到溢出,在这个本来让人舒适的夜晚里,我却用谎言给毫不相关的尚美丽带去了负面情绪,这是可能是一种罪过……
当我支支吾吾地想再说些什么来解释清楚时,前方一道亮光照进了我们这辆车里,也刺进了我的双眼中,因为光线太强,我不得不眯上了眼睛,尚美丽对着那道强光骂了两句:“嘚瑟什么呀?这种路还需要开远光灯吗?真没素质,这种人出门就应该被车撞死……”
看两盏灯的距离,我想那应该是一辆大货车,就在尚美丽骂了几句之后,那辆货车的车主,似乎看到了我们这辆车停在了路边,把远光灯调成了近光灯,继而我的眼睛从光线中得以解放,我笑了笑对尚美丽说:“别抱有这么大的恶意,在这种开往乡下的路上,本就没什么车辆,而且难免有时候会有视野盲区,更别说这台风刚过,好多电线杆都被刮倒了,倒在路中间也不稀奇,我们这种小型汽车还好说,应对突发情况时要比大货车灵活多变很多,可大货车不一样,在这种狭窄的路段,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出意外,而一次意外带来的伤害可能不仅仅是个人损失,还可能会影响到一个家庭......他也不是没有素质,你没看他看到路上有其他车辆时,就立刻关闭了远光灯吗?”
在我说话时,那辆货车已经从我们左边驶过,我这才看真切,那辆车的驾驶室里除了驾驶员之外,还有一个女人坐在副驾驶上,我想他们应该夫妻,把他们的生活全都压在了这辆货车之上……
尚美丽在货车驶过后,又启动了车辆,向着家的方向前行。
我说完,她应该是愣了好几分钟,估计也是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分,所以感到不好意思。
其实她这个人就是嘴上厉害,说话从不过脑子,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脱口而出,可一旦觉得不合适,她也会察觉出来,只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一样,难以收回......
沉默了好一阵儿后,尚美丽干咳了好几声问我:“听你说话,你以前是干过货车司机吗?对这些事,这么了解......”
我摇了摇头:“没有,我当过策划职员、陪过酒、当过保姆,又开过饭店,开过书店,可唯独没当过货车司机......”
“看不出来你的生活还挺丰富的......那你没做过,怎么知道货车司机的生活呢?”
我笑着说:“虽然我是没做过,但我有认识的朋友是干货车司机的,所以我特别能理解他们生活有多么不容易,每天长达十几个小时的驾驶、舟车劳顿不说,即使在半夜睡觉也只敢半梦半醒,不敢睡死过去……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我故意停了停,等待尚美丽的回答,可她显然是不太了解的,所以我抛出问题之后,她思考片刻就摇头试着说:“我不知道......是在车上睡眠质量不好吗?”
“不敢深睡就是怕半夜有人偷油......你能想象吗?这世界上有很多种方式可以谋生,哪怕做苦力或者更累的工作,我都不觉得是低人一等的,靠自己的双手挣钱一点也不低贱……可唯独就有这么一批人,他们什么也不干,专挑大货车的油箱下手,一偷就全部偷光,丝毫不考虑车主后续该怎么办,这种人才是低贱的,人格上的低贱……”
尚美丽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或许我对她讲了这么多别人的故事时,就已经起到了教育她的目的,别的先不说,至少下一次她在夜晚的乡村路上见到大货车开远光灯,应该不会张口就骂,这就够了……
经过这么一件插曲之后,我也没了想要解释我没有得绝症的心思,我想好了如果尚美丽不问我,我就不说,有些东西可有可无,于我于她都不重要,我俩就是行驶在人生交叉路口的两辆车,我往温暖的南方走,想看暖阳;她往寒冷的北方驶去,想看雪花。
在这短暂的交集中,各自诉说着彼此,又彼此慰藉。
.......
就这么,我俩保持着沉默抵达了老魏家里。
一下车,老魏和他老婆唐艺就已经在家门口等着我俩了,老魏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扇着风,唐艺手里拿着两罐饮料,分别递给了我和尚美丽说:“天气怪热的,喝点凉茶也能解暑......”
因为我手里拿着烟酒,所以是尚美丽帮我接住的,她还奇奇怪怪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