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云龙被黄继业打败过,对黄继业隐隐有恨,但黄继业已逝,多大的怨恨也都一笔勾销。此刻见到汪远洋以手掌抵在黄宜的后心,为黄宜输气续命。他在一旁干看,因没能帮上手,显得焦躁不已。不时问道:“大哥,这小孩怎样了?”
黄宜受了霍山一记致命重掌,被打断了脖子,筋脉受到重创。汪远洋给黄宜搭脉时,察觉黄宜只剩下一丝气息,若有若无,随时可能断气。
汪远洋年轻时候一心追逐名利,他虽然自称大侠,但所行之事没一件不是因名利而动。这次救助黄宜,却不为名利,实是因见黄宜身世可怜,不忍看着一个幼年孩童残遭横死,而出手相救的。
过得两个时辰,只见汪远洋头顶百会穴上冒出阵阵白烟,脸颊上汗珠滚滚。习武之人都知道,那是用功用到至深时才会有的表现。看来为救黄宜,汪远洋实是全力以赴了。
崔剑鸣、黄云龙与汪远洋结交已数十年,这可还是数十年来头一回见他如此大耗真气地救人。
在这两个时辰当中,众武林人物全都担心着黄宜的生死。唯一让他们关心的事是到底汪远洋能不能救活黄宜。但知行功运气,最怕被人打搅,虽然十分担心,却谁都没敢多问,连呼吸声也都尽量压小。
一轮圆盘似的满月挂在上空,银灰皎洁,丹山军马场上如同白昼。清风吹过,送来几丝凉意,格外清爽。众人心系黄宜的生死,谁都没能稍加放松。
只听汪远洋嘘的一声,又见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将手收回,一脸疲累。崔剑鸣、黄云龙异口同声地问道:“大哥,你觉得怎样了?”
汪远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他收回手后,黄宜又即歪倒一旁。双目紧闭,一动不动,竟如死了一般。
汪远洋道:“这孩子气若游丝,若不是我将数十年的内力强行输给他,他早就断气了。”
众人哦的一声。黄云龙道:“这么说,大哥你数十年精修之功就……全都耗尽了吗?”
听到这话,众人心中黯然,都觉得十分难过。人的内力是年复一年,一点一滴地积累而得,得来十分不易,一旦耗损,又得经过数年积修才可复元。武林中人视为珍宝,谁都不肯轻易耗散。
汪远洋功力深厚,却是数十年精修所得,一朝耗尽,等于将万贯家财一天用完,众人无不疼惜。
却听汪远洋道:“我歇歇就好。三弟,这孩子情状凶险,命在顷刻。实是片刻也耽搁不得,你快来接上。”
黄云龙道:“大哥,你为他输送了那么多真气,难道还不管用吗?”
汪远洋道:“他脖子上受到重击,骨节断裂。好在他年纪幼小,骨头稚嫩,容易断折,也容易生长复元。如果是个成年人,骨节一旦被打断,就很难再长还原了。但须得名医给他接上,调养两三年,他被打歪的脖子才能修正过来。”
卫双青等人点头称是,不禁转头向霍山怒目而视。霍山给众人投以深切责怪的目光,比遭受一顿唾骂还更难受。道:“我……各位……我实在糊涂该死。实在不该将上一代的恩怨迁怒到这孩子身上。任凭你们打骂,只要能消减我的罪业,我绝不还手。”
崔剑鸣道:“任凭我们打骂?哼!我大哥不惜拼尽数十年修为,才保全他一命。但也只是保全他的命,你那一记重掌,却害得他差点终身残废。就算将你打死,又能怎样?能换来这孩子的健康吗?”
霍山低下了头,心中懊丧不已。
汪远洋道:“罢了,四弟,事已致此,你就算把霍山责怪死,也于事无补。也许这是这孩子命中的劫数。纵然他不被霍山打伤,也会受到别的致命伤害。我们只能尽力补救,但外力终究有限,若要完全复元,还得靠他内生之力自行恢复才行。”
霍山问道:“汪大侠,请你一定要救好这孩子,不然我一辈子都无法安生。”说完,对着汪远洋连连磕头。
崔剑鸣却道:“现在良心发现,知道后悔了吗?早些时候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不是?”
霍山悔恨交加,才知那记重掌给黄宜造成的伤害是如此深重。恨不得这一切没有发生过。给崔剑鸣疾言厉色地一顿痛责,无言以对,懊悔至极。
汪远洋叹了口气。道:“四弟,你就饶了他吧。”伸手扶起霍山。道:“从今往后,每当你想起是黄继业害得你一生不幸之时,你还会不会迁怒于人,出手伤害他的孩子?”
霍山怔住了,这是他难以解脱的心结。他之所以发疯,之所以迁怒旁人,之所以重伤黄宜,可说都是因情敌黄继业而起。他有多么不幸,对黄继业的痛恨就有多深。黄继业已死,他无法报复黄继业,这段仇恨就永远报不了,也将永远不能释怀,一直陪伴着他。汪远洋此问,实是在引导他放下仇恨。
霍山心想:“如今黄继业已死,这个世上永远没这个人了,我还记恨他干什么?是啊,他都死了,我跟他的一切恩怨也该结束了,我还记恨他干什么?”
想到此处,霍山长长地吐了口气。他心中一直认定,林梦梦移情别恋,伤害了自己,黄继业横刀夺爱,深深伤害了自己。因为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所以才会发疯,才会有报复黄宜的念头。这口气压在他心间,迫使他行为疯癫,做出种种乖戾的行径。他将这口气一吐,仿佛所遭受的种种不幸也随着那口气吐了出去。
霍山道:“我不会再记恨黄继业了,我也不会再伤害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