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万强显然也是打听了的,清梨一问,他便端了双臂,持平了拂尘。
在自个儿的院子里没外人时,万强与清梨斗嘴胡闹都是寻常,不过在外头,万强一向极给清梨面子,对清梨恭敬有加。
他半弓着身子,小声回道,“回娘娘,听闻,这位安五姑娘的小娘早两年就去了,而后她便被带到了正房里养着,也算是与咱们侧妃娘娘一并长大的。”
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还是亲姐妹,也难怪安侧妃会如此气恼。
清梨听了万强的话,转眼便明白了安侧妃是有多么地生气。
只是想不到小秦氏与安侧妃的嫌隙如此之深,从前都是未出阁的贵女,不过是安侧妃的闺中声誉比小秦氏好些,素来备受赞誉,所以小秦氏便妹妹都与安侧妃过不去。
先是让她误了殿选,黄了姻缘,又生生拖了三年,拖过了议亲的年纪;后又不惜大费周折,竟直接将安侧妃最亲密的妹妹弄到府上折腾。
这哪里有一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分明就是一介毒妇!
连清梨这个外人听了都忍不住地想骂人,何况安侧妃呢。
清梨这样一听,越发地不放心安侧妃了,嘱咐万强道,“如今殿下避嫌不大管侧妃娘娘的事,该是咱们上心的。你一定让人盯紧了,那边有什么情况立马过来禀告。”
“是。”万强记下。
“记得跟嬷嬷那边也说一声,若是有什么事,嬷嬷也好提前拿主意。”清梨想了想又叮嘱了一句,后院这些主人家的事,要怎么做清梨还是有些发怵的,幸好有王婆子在背后帮她撑着。
万强还真没想到王婆子那边,听了清梨的话后,立马慢了脚步落后步辇两步,叫了个小厮近前吩咐了两声,打发了小厮后才小跑两步跟上了步辇。
清梨伏在辇中扶手上懒懒地想着安侧妃与小秦氏的那些糟心事,却冷不丁耳中听见了一阵笑闹声,伴着傍晚微微凉爽的清风飘进帷幔,倒是舒服心情的。
“这时什么人在嬉闹呀?”清梨问了走在旁侧的丫头们。
云琅正好走在离笑声近的那一侧,听见了清梨的询问,福身道,“奴婢去瞧瞧。”
说完,便快步循着笑声走了过去。
没一会儿云琅便回来了,轻笑着道,“回娘娘,是几个小丫头在做纸鸢呢,正是上色嬉闹的时候,瞧着倒是挺有意思的,娘娘可要去瞧瞧?”
若是寻常主子,多半询问了是要去骂她们胡闹惊扰了,不过现如今云琅已经了解清梨的那些小性子了,这可是位爱玩爱闹的小祖宗,跟个小姑娘似的,活泼爱娇,不喜端着那些主子的沉架子。
果然,清梨听了说是些小丫头在画纸鸢立马便来了兴致,拍了步辇让停下,轻笑道,“竟是这般好玩的事?倒是让咱们给撞见了,可是得去瞧瞧。”
清梨这话说得娇软俏皮,活脱脱一个玩性未脱的小姑娘,云琅与婳儿听了,相视一笑,而后齐齐被云簌瞪了一眼。
尤其是云琅,还被云簌拉了一下嗔道,“主子爱玩胡闹,你也敢胡乱撺掇!这会儿主子双身子矜贵,那些个人杂的地方少去,万一有个心思歪的,伤着主子可怎么办!”
云簌稳重,做事顾虑周全,云琅一听也登时有些后悔,不过清梨这小祖宗,让她不去她肯定也不会停的,云琅也只能讪讪一笑,暗自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清梨却不知道俩人刚刚合计了这么多,她被婳儿扶下了步辇,这一回,那群小丫头的笑声越发地清晰了。
笑自内心,开怀由心发,最是能感染人的。
这些小丫头打底都是些刚刚进府的小丫头,笑得这样没个心肝,让人听了也不禁跟着弯唇。
清梨让身后的辇子先候着,她只带了婳儿、二云和万强,循了声音找去,只瞧见一群十二三岁的小丫头个个顶着一张小花脸,脸上洋溢着灿笑,手里拿着蘸了颜料的笔,追逐笑闹,好不有趣。
“这一群小丫头呀,刚离了管事婆子的眼皮子底下就开始撒欢了,估摸着待会儿他们管事的回来,该气死了吧。”
细碎的柔声入耳,明显不同于前头那团小丫头的喧闹,却是一下子就引了清梨的视线过去。
只见前头不远处的树荫下,还有一对主仆,正瞧着前头的那团热闹的。
那位主子是个年轻妇人,正打着团扇,笑盈盈地瞧着那团热闹,看得入迷,听了婢子的话笑道,“只怕这些小丫头的管事妈妈也是个好脾气的,不然哪儿能惯得出她们这样的性子?”
这妇人笑语爽朗明艳,让人心里敞亮。
府里的妇人清梨都认识,不过这位妇人她倒是头一回见,联想到今儿与秦王和小秦氏一同而来的还有一位秦王府魏夫人,清梨便猜出了她的身份。
在她看来,秦王与小秦氏两个一个比一个糊涂令人生厌,不过这位魏夫人的性子倒是让她觉得舒服。
魏夫人身边的丫头正用团扇帮她挡了面前的绿枝芽,听了魏夫人的话,笑了称“是”。
魏夫人却不满意似的,摇了团扇故意道,“一个‘是’就把本嫔给打发了?好歹奉承一句‘夫人说的极对’才好,不然本嫔可不白当了这个夫人了?”
这话说得也是俏皮,让人听了想笑。只最后那句,竟是颇带了几分自嘲的意味,惹人细思后心里难免涌上一声唏嘘。
她那丫头显然已经熟悉了主子的这番性子,十分敷衍,“是!‘夫人说的极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