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开的不大,一个人勉强能爬进去,里面就是他让廖长忠安排建造的暗室。
这般隐秘的入口,若是事先不知,决计找不出来。
非常的安全,即便寻仇的人一把火烧光了魏府里里外外,也碍不着里边。
再加上从水井里的井壁侧挖进去,在地面上就是循迹高手来了,也别想看出破绽,因为根本就没有!
他有这个自信,除了廖长忠,天上地下,再不会有第二个人能找到他了!
魏显进到暗室里,按着胸口,激烈跳动的心缓了一缓,那种逃命的恐惧感消失了。
他哆哆嗦嗦地,在入口旁边的架子上拿了火折子,点燃了烛台。
当下最急切的是换身干燥的衣服,不然害了风寒,一时半会儿哪里去煎药吃?
所幸他早有准备,架子上除了火折子,还有干净的洗布,与一叠衣物。
他脱了衣服,拿布擦干身子,将一套厚实的冬衣套上,这才拿了烛火向里面走,他安排人在里面放了一缸烈酒,打算喝两口,驱寒暖身。
走了两步,烛光往里移动,他忽然呆住了。
一名白衣女子跪坐在里边,像一尊石像,目光清冷,正盯着他看。
骤然见此,魏显的一颗心好似都停住了。
他认识这个女子,因为他之前被她刺杀过,当时有徐青,谢鼎,夏芸仙帮他设计重伤了对方。
她是个江湖人,即使在刘府守了三年寡,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那天夜里,魏显望着她被打伤逃走,根本未将这一名女子放在心上。
现在被她一双眸子盯住,在这个绝无可能出现的暗室里。魏显心里忍不住想:这就是燕归来啊……
他来不及开口,只感到手上一轻,烛台上面的半截掉在了地上,火烛在掉落的过程里就熄灭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他听到虽轻虽薄,但层次分明,清晰可见的水流声。
抬起手来,摸了摸脖子上,摸到了一手粘乎乎的流液。
若是换成一名江湖中的好手在这里,定能看清江瘦花自腰间拔出的软剑,抹出的一道剑光。
可他没有内功,目力便如普通的中年人,稍有衰退,在本来就昏暗的地方,什么也看不见。变故来得让人没有心理准备,他还想了想,才明白过来。
这里明明有两个人,而且一个是寻仇的,一个是逃命的,本该是激烈争吵,穷凶极恶的,可偏偏安静的让人心慌,这样的沉默让他想说些什么,不管是求饶,还是闲聊……但他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对江瘦花来说,似乎他就这样安静的死去,已足够了。
不用你挣扎求饶,不用你狼狈叫嚣,更不用你表演什么生死间的恐怖与痛苦。
只需要你安静的去死就好。
在江瘦花将软剑“燕归来”插回腰间,魏显已经站不住了,他躺在了地上。
江瘦花点燃了火折子,光在黑暗中突兀地出现,周围变得朦胧且阴暗。
当光亮超过黑暗的总和,会使人觉的温暖,安全,美好;而当光亮被黑暗包围,在周围的黑暗中显得羸弱不堪,身处其中者会感到孤独,压抑,恐惧。
她向前走了几步,捏着火折子的手慢慢垂下,随着光线往地面靠近并向外边延伸,她弯腰撅臀,膝盖靠拢,雪白的脚并在一起,火光凑近,亮晶晶的指甲片儿前边——出现了魏显的一张脸,苍白,茫然,灰败,僵硬。
他在光照里,像是被人从黑暗无边的湖里打捞出半个身子,已经没有了气息。
江瘦花看了会儿,直起身子,木屐接连跨过魏显的尸体。
她从架子上找了两根蜡烛,转身又再跨过魏显,走近后边的一张桌子。慢慢地把两根蜡烛倾斜,将蜡滴到桌面,再将蜡烛立在上面。
光亮往后延伸,在蜡烛后边的桌面上,依次摆放着刘府诸人的牌位。
直到此刻,她才露出一丝神情——既非欢喜,亦不是悲戚。
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像是离家出走的孩子,不知所措——人说,对何去何从,拿不定主意;她甚至连拿不定主意都未有。
她跪在桌前,直等红烛烧尽,方在重新没顶而来的黑暗中,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将牌位都收入布囊,再抽出燕归来,内力布到剑身上,顿时刚直起来像柄普通长剑,她往地上一划,正好割断魏显的脖子,抓着散乱的头发,将他的首级提在手里。
推开暗室机关,她正要飞身出去,忽然念了一声“我佛慈悲”。回去将魏显的身子抓着,稍用内力,倒不难带走。跃到井内,在壁墙上踏了一脚,借力一个翻身飞出了老井。
庭院里叶云生摇摇晃晃地后退,看着好像喝醉了似的……谢鼎与林老鬼的尸体都在地上,除了一地的残尸,还有不知要做什么的叶云生,这里看不到别的人影了。
之前她追着魏显,叶云生还在与谢鼎、林老鬼两人厮杀,这会儿她见叶云生已然胜了,脸上露出了笑意。
可她没有上前去见他,反而施展轻功,越过正堂的大屋,来到前院。
将两只手里的“魏显”丢进一具棺材里,魏显的脑袋和身子正好合在了一处。
她紧抿着嘴,飞身跃出了魏府。
一路风驰电掣,足不沾地,高起高落地来到刘府。
她像一只归家的飞燕,落入刘府最高的一处阁楼——前御史刘文聪刘楼上望着长安城……
江瘦花摸了摸阁楼外边的栏杆,眼底黯然神伤,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