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魏力冲不出这些人的围攻圈子,从他第一次拔刀杀了桥上那人就已预示的十分清楚。
呆在垂柳院里搂着姑娘玩着骰子的怀家食客有个领头之人——这人叫羊角劳,四十余岁,十多年前流浪到许州,盘缠用尽,投了怀家,如今是跟在怀三郎身边忠心耿耿的头目。
桥上的人正是他安排去的。看了魏力使出的“锻器堂”绝学“红光百炼化一斩”便谋定了现在的局面。
魏力的出刀又快又狠,内劲合着刀势能将“红光百炼化一斩”使得威力无匹,真有把天地万物炼化成一斩的气势。可惜,只是出刀强,刀势一尽就显得有些勉强,无论是回刀的速度还是变招的灵巧都嫌不够火候。
这是没有练透练好,用羊角劳之前与众食客的话来说,刀法未达融会贯通,生硬了些,只需围上去一阵乱打,就能让他手忙脚乱,抵挡不住。
江湖经验便是如此……
垂柳院前边的空地过去是一条小径,大概三人并肩,碎石铺就,高个子走在上面,需要低着头,因为一旁垂柳的枝儿会敲打在脸上。
提着酒葫芦的汉子头上戴着的皮帽堪堪擦着枝梢。
羊角劳不去管那魏力,反而来到他的前边,挡住了去路。
“好汉哪里去?”
“约了人,楼上喝酒。”
羊角劳还待问话,对方已走到身前,看这人面上疤痕,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这道疤留在别的人脸上,要么丑陋,要么恐怖,要么狰狞,可在这人脸上偏偏好似理所当然。
这种感觉扑面而来,越来越具体,羊角劳就像看着一棵树,任凭树上的裂痕如何夸张,都不会觉得奇怪。
两人面对面,羊角劳身材魁梧,个子极高,八尺有余,看着身前的汉子,几乎是低头俯视。可当这汉子走近、再走近,羊角劳竟不自觉侧身让开,当这汉子从面前走过去的时候,他甚至屏住了呼吸!
直等这汉子走远了,跨上高歌酒坊楼前的台阶,羊角劳才醒过神来,匆匆忙忙跑回去。这时候魏力已经不行了,身上二十余处伤口,站都站不住,唐刀早已掉在地上,只嘴里低声说道:“怀家的狗,给你家爷爷一个痛快!”
羊角劳走了过来,一掌拍在他的头顶,拍碎了天灵盖,魏力顿时七窍流血,双腿一伸。
“桧哥儿,赶紧去请二郎与四郎移步高歌酒坊,就说三郎请他俩喝顿酒!”
“羊叔,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羊角劳瞪着眼骂:“叫你去便去,问来何用?管不住嘴,仔细讨打!”
唤作桧哥儿的不敢顶嘴,抹身就跑了。羊角劳留了两个帮闲收拾,再带着余下的食客向那高高的酒坊楼赶去。
经过这一折腾,那名提着酒葫芦的汉子,早已上了楼。
高歌酒坊由三座楼阁组成,两边的双层小楼并肩搭着中间的三层高楼,碧瓦红墙,檐角交错,高低有致。远远望着,像左拥右抱的公子佳人,临近一湖春水,加之长堤,石桥,垂柳,再是温柔乡不过。
酒保迎上来道:“客官来得不巧,座都满了。”
提酒葫芦的汉子道:“可有一位短发的白衣姑娘独自吃酒?”
“有的,在楼上,客官请在那边登楼。”
许州小西湖附近酒坊共有二十余座,最出名的就是这高歌酒坊,未到夜里就已人满为患,舞姬在一小圆台上作姿,绸缕稀薄,光腿赤足,引得众汉子目不转睛,酒性大发。
到了二层楼更是热闹,划拳的,抱姐儿的,说故事的,行菜小厮穿堂来去一派兴隆。
这名汉子走到第三层,环顾了一圈,已是到了顶楼,六面围栏,九张大桌。靠着西南边一共四桌,瞧着都是一起的。一名富商扮相的老者,一名二十多岁的公子哥,两人坐最里面一桌正在交谈,外边三桌看模样都是护卫之流。隔得远了些,两人谈话又轻,也只有内功修为高强之人才能听清。
“请三郎无论如何卖几分薄面,老朽已差人至贵府上,明后日定能再筹一箱银子奉上。”
“按说凭老伯与我家的交情,这笔买卖本不该接,可老伯来的迟了,前些日子二哥接下了金书,早已派出家中高手,估摸路程这两日就已经到了。就算现在派人去叫回来,怕是那一家子也都干干净净。”
这层顶楼中间留了一处空间,铺上软榻,置了香炉,一张素琴,两位女子,一弹一唱,技艺不俗。
只不过那提酒葫芦的汉子明显不喜这些靡靡之音,目光在两个女子的胸部瞄了几眼,不甚满意……靠着北面一桌只坐着一名白衣女子,短发,容颜极美,这汉子自顾自地在桌边入座,瞧了桌上俱是素菜,寡淡无味,顿时嚷嚷起来:“店家,上两斤好酒,再来两斤牛肉!”
边上一桌五个江湖人正在谈买卖,被他突然喊了嗓子给惊着了,一边想哪里来的浑人到高歌酒坊来耍横,不知道这里是怀家的地头?一边感到自己失措的模样有些丢人……
其中一人转身道:“便要喝酒吃肉也用不着如此大嗓门,又不是你家卖的酒肉,打扰了边上这许多人,好没道理!”
这人是顾忌着怀家人今日坐庄,不想惹事,语气也颇多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