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骥德一回头,看见刚迈进院子的孙元起,便迎上去:“先生回来了……”韩蘧、周宗武他们也跟在后面,脸上带着笑意。
孙元起向他们挥挥手,等近了,问道:“以德,你不是去西学学堂么,怎么有空过来?……西学学堂还没开学?”
陈骥德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倒是旁边的张纯心直口快:“他从西学学堂叛逃了!”
叛逃?孙元起一时没反应过来:难道是逃课?不过,从天津卫到bei jing城确实不是很远。没有细问,只是说:“以德,刚开学就逃课,这可不好。你身边的这位,是你同学?”
陈骥德答道:“先生,这是我的发小刘斌,字吉甫。他和我本来都是想去西学学堂的,去了几天,发觉没意思,就怂恿他和我一起,来投奔先生了!”说完,嘿嘿一笑。
那个叫刘斌的少年连忙上前见礼。两下行了礼。孙元起才开始教训陈骥德:“以德,大学里面的jing髓,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发现的。如果浮光掠影的看一眼,就说这个不好、那个不行,是接触不到本质的。西学学堂是很好的,毕竟是早期成立的大学堂嘛……”孙元起心里想:这西学学堂乃是天津大学的前身,肯定是很不错的。
韩蘧和陈骥德关系不错,在一旁说:“先生,以德过来也是很好的。那西学学堂的教习实在不行,尤其是物理教习——他们叫格致——水平真不行,上课说不明白,问他问题,还爱理不理的,只叫人回去自己看书。以德在那儿,一天能跟他吵三回。所以,就回咱这儿了。……先生,照您以前说的,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反正先生也在教我们,多两个人,也没有任何影响。况且,咱们现在编字典,不是人手不够么?”
陈骥德也凑上来,涎着脸说:“先生的学问,在大清国可是数一数二的,要想学学问,还得到你这儿!吉甫看了先生之前的教材,佩服得五体投地,所以哭着喊着要来,我迫不得已,只好把他也捎上!”
听了陈骥德的马屁,孙元起哭笑不得:“你们家里人知道这事儿呢?”
“没事没事!”陈骥德笃定地说:“我不在家,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对了,你别看刘吉甫现在这么规矩,从小家里就是花果山,他便是那没尾巴的猴儿。哎呦——吉甫,你捅我干什么?我说错了么?”
孙元起无奈了,只好说:“你们要来就来吧……不过,我这儿顶多算是个大一点的私塾,和那些大学堂没法比,你们可得想好了!”孙元起觉得,把这些都明明白白地说出来,要让他们知道这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才是对学生负责任的态度,不是欺骗消费者。
韩蘧可不乐意了:“孙先生,我们这儿就是大学堂!你看,有小学生、有中学生,我们几个,便是大学生。有老师、有学生,不就是大学堂么?”
周宗武、张纯、顾之麟他们一个劲儿的点头。
孙元起叹了口气:“你见过只有一个老师、几个学生,没有任何专业系科的大学堂么?”
“有啊,我们现在不就是么?”韩蘧说道。
事实上,孙元起倒不用如此妄自菲薄。在中国大学的早期发展阶段,学生人数一直比较稀少,而学科专业也不是很齐全。比如1909年创立的京师大学堂(bei jing大学前身)格致科地质学门,那是中国最早的高等地质教育机构,但是直到1913年,只有2个学生毕业。此后因学生太少而停办,直到1917年方才恢复,并改称bei jing大学地质学系,由曾留学美国的何杰任系主任,留学德国的王烈任教授,到1920年才有孙云铸等8人毕业。此后该系一直是中国最重要的地质教育机构之一。
再比如著名物理学家、原台湾“z研究院”院长吴大猷先生曾就读的南开大学物理系,当时一共只有两个教授,一位是饶毓泰先生,一位是陈礼先生,他那一届的物理系毕业生居然只有他这个“孤家寡人”。
也正是如此,培养的学生往往都是jing华。南开大学物理系“三人行”的格局,却出了饶毓泰和吴大猷两位物理学大家。相反,进入二十一世纪,各个大学疯狂扩招,一届学生动辄上万,却能有几个成才呢?
孙元起不再纠缠这件事,只好对陈骥德他们俩说:“既然来了,那就留下吧。”
人多力量大,这句话说得没错。陈骥德、刘斌来了之后,虽然补习课程、熟悉汉语拼音需要一段时间。一个月后,大家配合开始渐渐默契,教材、字典的编写都渐入佳境。到了十一月份,字典编写已经进入尾声,韩蘧、顾之麟他们遇到的问题也渐渐暴露出来。每天,孙元起上完课,便急匆匆地赶回去,解决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问题。
在农历七、八月间,京师大学堂文理分科,有四十九人学习物理、化学等科目。这样,大学堂中学习物理的就有两个班,孙元起每周须在大学堂上六次课。即便如此,加上崇实中学和家里小学堂的事情,每次在大学堂都是来去匆匆,有些惊鸿一瞥的味道。这几天,加上字典的事情,几乎是下课即走。
十一月的一天,钟声响起。孙元起收拾起书本、讲稿,循例问了声:“你们还有什么问题么?”京师大学堂的学生,都是乖乖儿,但知读经、写八股文,喜欢物理的很少。比如新一班中被分到理科的,半数是文史科学员太多,竞争不上而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