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泽宇、聂帆两人相对无言。半晌,张泽宇才问道:“子远,你身上还有钱么?”
聂帆默默地摇摇头。
“真的一文钱都没有了?”
聂帆又默默地点了点头。
张泽宇一屁股坐倒在地:“那我们怎么去经世大学啊!”
聂帆抬起头看了看天:“我们先去德胜门外,跟车夫商议一下,看看能不能先把我们送到学校。我不信,在学校里还能借不到钱?就算他不同意,从德胜门到那学校也不过二十文的车钱,想来也就是几十里路。现在天se还早,就算走,到晚上怎么也能走到了!”
“那晚上呢?总不能睡墙角、喝西北风吧!”张泽宇依然垂头丧气。
聂帆一把拉起张泽宇:“你的那书上不是说了么,食宿全包!我们要是在傍晚前赶到学校,还有的吃、有的住;要是再耽误一会,今晚真就得睡墙角、喝西北风了!”
两人急急忙忙来到德胜门外,见那里果真停了几辆马车。见到两人走近,车夫们立马就围了上来:
“去经世大学!车稳马健,上车就走。两位小哥,走不?”
“我年初刚打的车,里面褥子是新棉花,结实不颠人,包你一个时辰到学校!”……
张泽宇心直口快:“我们身上暂时没钱,能到学校再给你们不?”
要是他不提这茬儿,两人坐上车,按照规矩,肯定是到了校门口再付钱。那时候再说没钱,车夫一准儿拿你没辙,只能让你去借钱。可你现在说没钱,谁还愿意带你啊?万一你到了又没借到钱咋办!
听说“没钱”,车夫们顿时失了兴趣,各自寻个避风的角落继续晒太阳。其中有人还嘀咕:“没钱你坐什么车!”
张泽宇怒道:“现在没钱,又不是等会儿不给你钱!你们怎么这样不仗义!”
“你要仗义,就先把车钱付了!”车夫在那边懒洋洋地说。
这话更让张泽宇跳脚。聂帆连忙拉住张泽宇:“这可不是较劲儿的时候!有这功夫,还是抓紧赶路吧!”
两人回身要走的时候,就听身后不远有人喊道:“两位仁兄,你们也是要去经世大学的吧?”
急忙转头,就见一位少年穿着蓝绸棉袄,背着行李卷,长得非常清秀。到了近前,少年放下行李,冲兄弟俩一抱拳:“小弟姓张,名贻惠,字少涵,安徽人。想去经世大学,两位仁兄呢?”
兄弟俩也连忙自我介绍。
听说是去同一个地方,张贻惠笑道:“那正好,我们坐一辆车过去,能互相聊聊,还省钱!”
要是不讲情面的车老板,张泽宇还能耍起横;这是同学好意邀请,他顿时哑火,吞吞吐吐地说道:“我们俩没钱……”
张贻惠爽朗地笑道:“哈哈,没关系,我付就行啊!”
就这样,后世有“航空三杰”之称的“中国空气动力学奠基人”张贻惠、“中国发动机之父”聂帆、“中国飞行器设计泰斗”张泽宇,在德胜门外首次见面,开始了长达一生的合作。
听到张贻惠和两个喜欢飞机的少年一起来到学校,孙元起大为欢喜。晚上邀请了副校长张元济、罗振玉,特地在家设宴款待这三位远道而来的学生。
见学校主要领导陪自己吃饭,三位少年在兴奋中不免有些手足失措。不过,无论是张元济、罗振玉,还是孙元起,都不是疾言厉se之人。一番寒暄之后,三人拘谨尽去,席间气氛显得非常融洽。张泽宇也恢复活泼的本xing,冲着孙元起问道:“孙先生,您、您多大啦?”
聂帆在桌子下面拧了一把张泽宇,低声提醒道:“应该说‘贵庚’!”
孙元起还没等他纠正,就笑着回答道:“我今年28,按照年龄推算,是光绪二年出生。”在清朝i常交际中,几乎不用周岁的说法,一般讲的都是虚岁,所以孙元起给自己加了一岁。
“已经28啦?”张泽宇旋即感觉自己的话语好像有问题,又更正道,“才28啊!”
桌上的人,闻言无不大笑。
张元济道:“子兴同学,你看百熙校长面容年青,貌似二十一二,所以你先说‘已经28’;旋即想到百熙校长著述等身,名闻中外,所以又说‘才28’。我分析的有没有道理啊?”
张泽宇如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
张贻惠插话道:“我们江南高等学堂所用的教材,几乎都是孙先生编写的。同学都还猜想呢,说这孙先生要么是位高官,要么是位皓首穷经的大学者。”
罗振玉笑道:“说百熙校长是高官,怕是猜测他像脱脱之于宋、辽、金三史一般,是挂名主编吧?事实上,这些书绝大多数都是百熙校长亲手编译,几乎没有假手他人!”
孙元起摆摆手:“很多书,还是学生们出力的,我确实只是挂名!”
张贻惠又道:“这次来,同学还嘱咐我,一定要探究下,看看孙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孙元起老家在淮安,与张贻惠老家说的都是江淮官话,相差不大。听到乡音,不觉有些亲近,便说笑道:“见面之后,是不是有‘相见争如不见’的感慨?对了,少涵,你这次来有什么打算呢?请直言无隐。”
张贻惠有些不好意思:“先生,我看了新一期的《学报》,非常惭愧!我只是胡思乱想,没想到竟然蒙您青眼,而且您的评论更非我所能及!我这次来,主要是想留在学校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