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佛正睡得朦朦胧胧,丝丝缕缕浅浅细小的呼吸声却渐渐侵入,长久萦绕耳旁挥之不去,这气息?真么会是质辛?他怎会在山洞出现?心底陡惊,骇然睁开了睡眸。
粗狂却精致包裹着醴锦的床顶!熟悉的昙香!
天之佛一怔,恍惚间闭了闭眼,竟然忘了是在异诞之脉,触手身旁,温热犹在,人却已不见,自己怎会睡着?天之厉又是何时离开的?
质辛熟悉的呼吸声再次入耳,天之佛恍然回神,急忙转身向声源处望去。
斜阳穿过窗户倾泻满地,不知何时入睡的质辛,枕着自己手臂,趴在床边,轻轻打着呼噜。
脸好似圆了些,衣服也变了,劫尘和咎殃他们将他照顾的很好 ……
静静凝视着他,天之佛眸光一涩,强压在心底的眷念霎时满溢而出。
吾只当江山美人亭便是我们母子永生缘尽之处,未想到竟还能在异诞之脉再与你相聚。
紧拽着薄被起身,天之佛收起眼底的黯然,缓缓移到床边,夹着薄被伸手便要质辛抱上床去睡,却不料胳膊一使劲儿,薄被失了压制瞬间坠落床上,光洁的身子不着寸缕在金芒下泛出莹润光泽。
就在此时,质辛突然动了动身子,咕哝出声:“娘!”
天之佛心底的黯然被这一惊暂时忘却,面色却是倏的一红,急忙俯下身子去拉薄被。
“质辛!你醒了!”
质辛一声轻唤后却又再无了声音,唯有轻重不一的呼吸声传出。
天之佛手忙脚乱把薄被裹在胸前一缠紧紧塞好,压下心间的尴尬,着急回眸,却是怔在了床上。
面颊泛红的质辛趴在床边依然睡得香甜,无意识轻轻蠕动嘴唇,又是低低一声,“娘!”
天之佛垂眸轻笑,自己吓自己,身子霎时一松蹲坐在床上,扶额继续凝视他小小的身子。
这个,质辛尚小,什么都不懂,被他看到应该也无甚相碍吧?不过…还是不对…自己色身异于常人,非他这般年纪所能明白,如此不着寸缕让他看到还是不妥,上次在青芜堤尚有湖水遮挡,都出了那么多状况……
越想天之佛眉头皱得越紧,一阵懊恼溢满双眸,咬牙切齿。
可恨的天之厉,这就是你所谓的此寝宫只有你能进入?毁吾衣物,总该归还吾一身其他衣物,你让吾如此怎么对着质辛?
质辛在睡梦中砸吧砸吧嘴,又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子。
天之佛恼恨了半晌后抬眸,眸色突然□,赶紧伸手去拉正从床边坠地的质辛。
情急之下忘了的结界被触霎时惊雷声声,异光大甚,天之佛身子不受控制的一软,侧身坠倒在锦褥间。
睡梦中的质辛彭的一声砸在了地上,登时痛得惊叫出声。
天之佛眸色紧张,赶紧翻身坐起,望向地上,
“质辛!你怎样了?”
质辛迷迷糊糊睁开眼,摸摸撞疼的后脑勺,“我明明在床上趴着,怎么躺在地上了?”
对了,刚才是谁和我说话?
质辛后知后觉的站起身子,望向声源处的眸光募得一震,惊喜叫道:
“娘!你醒了!我等了好长时间,一不小心就睡着了,你什么时候醒的啊?怎么也不把我叫醒!”
“呃,吾也是刚醒!” 天之佛见他若有所思盯着自己,微微紧了紧手心,收回身子。
质辛疾步穿过结界,高兴地爬上了床,
“娘,爹说你恢复记忆了!你一定想起我是你的质辛了吧?”
天之佛微僵,凝望他喜悦的双眸,吐出口的否认堵在了嘴边。
质辛脱了鞋子,挨近天之佛坐下,“娘!你还记得自己在青芜堤说过什么话吗?”
天之佛细想半晌却是想不出来,蹙了蹙眉,小声询问:“吾说过什么?”
质辛惊得瞪大了眼睛,转而忧心忡忡地望着她,娘的伤居然这么严重,还能造成再次失忆?果然得听爹的话,要让她好好养病,绝对不能让她下床!
“天佛娘,你在青芜堤说过,把我送回异诞之脉后还要帮我找到娘,让娘永远陪着我,现在你都做到了,所以你这个质辛的娘一定要永远陪着质辛才对。”
天之佛突然垂眸,掩下疾闪而过的一抹黯然,半晌后才抬手覆在他肩头,缓缓道:“吾答应你,会陪你到再也不能相陪的那一刻!”
质辛愣了愣,“什么是再也不能相陪的一刻?”
天之佛收起眸底黯色,转身直对他而坐,望进他眼底,“质辛,是人总有身死之时,吾亦不例外,世间生离死别在所难免!”
动心动情那一刻,她数万年佛力修行所得长生之报便鹃虚无,纵使不为苍生浩劫葬身,她亦无可能永远常伴他们身边。有些事,残酷却必须慢慢让他明白,这样以后他才能更好的活着。
质辛一震,心头堵得慌,登时起身紧紧搂住她的脖子,急促吼道:“娘你怎么能死呢?我不允许,我不让娘死,谁也不能让娘死!爹爹明明说过我们永远都不会死的,娘,怎么会死!娘你骗我!你不会死的!你怎么能骗我!”
天之佛眸底暗涩一闪,回手紧抱,阖眸抵在他温热的戌头,叹息轻语:“吾的傻质辛!别哭!吾这些时日很想你,只是想看看你这几日是否也想念吾,莫要当真!娘保证以后再也骗你了!”
当作是谎言,至少曾经听过,那一日到来时他或许便不会太过难以接受。
质辛倏然停下哭泣,回眸捧着她的脸,“真的?娘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