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历阳城中大火渐熄,金军进城,翻捡废墟,搜索幸存的宋兵,带找不会烧掉的金银珠宝。有一小队金兵,抬了个箱子往外走,其他人都羡慕他们,竟然这么快就有收获了,没有一个人阻拦。
丐帮义士这时才明白魏风的意思。都穿上金兵衣服不就可以混出去了?周小姐好办,反倒是周公子才十二岁,身量太小,怎么装?只能把他放箱子里,祈祷沿路金兵不要起疑心也不要起贪念。
出城后,他们的好运气就用尽了。抬了个箱子,只能去金军大营,往别处钻,明显是奸细。很快就被金兵围攻,也很快就死的死,伤的伤,最后只剩魏风一个护着周家姐弟,他武功最好,又一直只是招架,金兵也就没对他下杀手。
魏风扔掉枪,高举双手,大叫道:“这是周虎周知府的子女,请勿伤害。求见楚大人。”
楚天舒接到报告,很快就来了,还有他那形影不离的夫人杨妙真并辔而至。
杨妙真一来就用马鞭指着周小姐,脆生生地道:“你就是周虎的女儿?把面甲放下来,让本夫人看看你究竟有多美。”
楚天舒立刻按住她的手,尴尬地道:“舍内开玩笑的,周小姐莫放在心上。周大人的遗体,过几天会送去宋国。楚某前来,是想问周小姐、周公子一句话。你们,愿意去大金中都吗?尔父忠贞,皇上会善待你们的。”
周骥戟指大骂:“金贼,我记住你了!你叫楚天舒,是你杀了我爹爹!我会给我爹爹报仇!”
“大胆!”周围金兵纷纷怒喝。
周小姐捂住弟弟的嘴巴,不顾其挣扎,把人搂进怀里。
楚天舒摇头叹息:“周公子,你现在能杀得了我吗?何必早早暴露心意。惹得我杀了你,你还怎么给父亲报仇。看来你是不愿意去中都的了,那么周小姐,你的决定呢?”
周小姐紧紧楼着弟弟,昂起头,厉声道:“楚大人才是开玩笑。先父是为宋国尽忠,我姐弟不降,贵国皇帝还善待的话,只怕宋国其他将官都会效仿先父,抵抗金军,你们会多死多少人?我们若投降,只会连累亡父声名,没了忠良之后的名头,你们留弱女稚子又有何用。我们已是俘虏,大人想杀就杀,何必戏弄。”
楚天舒惊异。本来只是随口一问,不管姐弟两怎么回答都会放人,想不到这小姑娘倒是冷静敏锐,小王爷一定喜欢。打个“活捉”的手势,展颜道:“今始信世间有七窍玲珑心。楚天舒不敢再虚言欺骗,小姐请便。让路。”
魏风从箱子里拿了自己那把全真教制式长剑,护着周家姐弟离开。
走出三十里,周小姐还如在梦中。居然,这么轻易就脱身了?金人,当真就这么敬仰忠义?
路上遇到一个脏兮兮的少年,见魏风佩剑,眼睛一亮,追上来要求同行。魏风摇头拒绝,少年急了,一解头发,又翻出块帕子,在水囊口打湿,用力擦脸,“我是女的,大侠你行行好,带上我吧。”
长发如瀑,肤光胜雪,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魏风背着的周骥先痴痴地赞:“仙女。”
魏风却紧紧皱眉,“姑娘,你很美,美到没有人会伤害你,金兵也是。”
这话一出口,周小姐都觉冷酷。对女子而言,有些事,比死更可怕。她拉了拉魏风的衣襟。
魏风看了她一眼,叹口气,“你可以跟着。但是,遇到危险,我不会管你。”
“好好好,我不碍你们。你是男的,还带剑,总能对付一只野狗、一条蛇吧?”美貌少女委屈地直掉眼泪,却还是跟了上去。
两淮段长江金宋隔江对峙,北岸各渡口都是金军控制,不准船只过江,魏风说楚天舒大度,别的金将可未必,不愿冒险,带他们往西行,要绕到荆湖北路再渡江,买了辆骡车(马都充军了,民间只有骡子)代步。魏风赶车,周骥被楚天舒刺激了,想学能高来高去的江湖功夫,就坐魏风身边,背全真教的内功心法,周小姐和那美貌少女明艳坐车里,聊女孩儿的私话。
到得淮南西路黄州,再走,就到荆湖北路了,鄂州驻有大量宋军,金军不敢相犯,谨守长江。
魏风很高兴危险快过去了,傍晚路过村庄时特地买了许多菜,出村将车拐进林子,从食盒里拿出菜来野餐。
“哇,好多菜,都是我爱吃的。魏大哥,你真好。”周骥欢呼。自离家后,总是在郊外宿营,吃干粮,他好久都没吃过这么丰盛的饭菜了。都冷了,不过这大夏天的,也没关系。
周小姐抿嘴一笑,拿起筷子。
魏风突然按住她的手腕。
周小姐惊讶得都忘记缩回手,愣愣地望着他。这个人,很懂礼仪,一直都避着她,撞见了也是对她恭恭敬敬的,今天怎么如此唐突?
魏风脱口道:“不要回宋国了,你跟我北上,去我家,好不好?”
魏风家吗?周小姐怦然心动,十七年来的淑女教育又让她必须拒绝无媒苟合。低下头,缓缓道:“那楚天舒曾说会将先父遗体送回,身为子女,理应扶柩还乡。周隽雅父母、祖父母俱亡,今后行止,当由老家的亲族长辈做主。”
魏风慢慢地放开手,“周小姐大家闺秀,是魏风冒犯了。你们先用饭,我去周围看看有没有金兵。”起身离去。
“我去再找点柴禾,晚上用。”明艳追了上去。
周骥叹气:“姐姐啊,你就不能先表个态吗?一路上你们也就吃饭时见个面,几乎都没说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