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把脸埋在池骋胸前不动。
池骋也抱着她不动。
两人就这么在地上躺着。
静静的过了一会儿,池骋就感觉自己的胸口热热的,湿湿的。
他伸手轻轻的揉她的发,任胸口那热热湿湿的感觉越来越浓。
秋日的风,穿过宽阔的露台,穿过金灿灿的阳光,吹在两人身上,是温和的。
夏至埋在池骋胸前,听见他的声音夹在工棚上方的风铃声里面,也是温和的:
“本来我也挺生气他的,他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就不知道你是他的孩子呢?让你一个人这么的辛苦。”
“但是仔细想想,这世上,谁不是隐藏着自己内心的生活?就好像你和我,都是带着各自的秘密,所以我也努力让自己站在中立的角度来了解他。”
“乔叔叔看起来精明到冷漠,但是他却会坚持制药行业的原则,是个有温度的人,不管他认不认你,至少你要给他一个机会。给他机会,就是在给你机会。至至,我还是希望你笑着的样子。”
夏至伸手,小心翼翼的擦掉自己的眼泪,“忽”的爬起来,背转过身就再次开了切割机。
她让自己带着鼻音的话语掩盖在“呜呜”的机器声里:
“你忙你的去。别再来打扰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需要你来告诉我。”
池骋坐起来,看看自己胸口一滩水迹,再看看夏至刻意藏起来的脸,无奈的摇头。
他捡起手机,把刚才那段视频发给夏至:
“视频发给你,你好好的看看吧。至少你会看见一个正派善良的乔一泊,我知道接受一个狠心的父亲很难,但是接受一个好人,还是可以的,就算你不想认他,也可以因为他是个好人,渐渐的放下。”
他爬起来,走了。
小丫头肯发泄出来就好。
就怕她把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天长日久,就又成了一道刻入骨髓的伤。
而夏至捧着玉石,看似认真的切割着,手里的动作却越来越慢。
终于,当她切斜了一条线条的时候,“啪”的把玉石扔下了。
她拿出手机,再次看那个视频。
继夏至拉住他手指之后,后面乔一泊凑到她耳边说话的动作,夏至看了好几遍。
视频没有声音,但是夏至懂唇语。
乔一泊的话,她看懂了。
“小姑娘,你喊了我一声爸,以后我护着你,要是池骋敢欺负你,我帮你对付他。”
夏至喃喃的,照着自己理解的唇语,把这些字,一个一个缓慢的吐出来。
她有些惊惶。
这些年,她总是做一个情境很相似的梦,那就是她不停的奔跑,永远在不停的奔跑。
那种惊恐和惶然,永远追随着她,她怎么跑也摆脱不了。
这是她小时候被一条狗追后留下的阴影。
那时候她才五六岁,但已经会煮饭。
洛奶奶在地里干活,很迟了都不回家,她垫了小凳子,煮了一点饭用篮子拎着,给奶奶送去。
刚走了半个屯,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野狗,对着她狂吠。
那狗好高啊,夏至觉得和她一样高。
她吓得差点灵魂出窍,转身就拼命的跑,结果摔在了后山的树林子里,晕过去了。
洛奶奶带着村里好几个人找了大半天,才找到了。
那天,她是被洛奶奶抱回家了,晚上就开始发高烧,迷糊了好多天。
洛奶奶哭得不行,一度以为夏至活不了了,开始疯狂煎药。
所以,那次以后,夏至落下了一发烧就昏睡不醒做恶梦的病,洛奶奶落下了夏至一发烧就心慌慌的问题。
而这次,她梦做到一半,就感觉到有人拉着她一起跑。
风呼呼的吹,狗吠声渐渐远去,而那个拉着她的人影虽然灰蒙蒙,却很高大,让她心安。
这次,是她生病后昏睡时间最短的一次。
奶奶说,是因为景教授来扎针的缘故,但或许,也有她这种潜意识被打破的缘故。
夏至呆呆的看着视频,看了好几遍,最终她站起来,继续捧起那块玉石进行切割。
玉石雕刻工艺繁琐,先把要用的料切割下来以后,然后就是一遍一遍的画活和雕琢,雕琢完了还有打磨和上光。
它们耗费精力,却也可以沉下心情。
夏至从回家就开始做,直到晚饭也不曾下楼。
洛奶奶来叫了几次,连金叔和俞志明都探头探脑的关心她,但她就是坚持默默的干活。
池骋拎着电脑上来了:“做吧,我陪你,做好了我们再吃饭。”
夏至看看他,不出声,继续打磨手里的东西。
东西已经基本成型,看起来是个一寸见方的玉石瓶子。
外面是镂空雕花的,花叶细致繁复,需要非常耐心细心的工艺。
夜幕一点一点加深,工棚没有门,风吹在身上也凉了许多。
池骋给夏至批上一件衣服,说:“要我给你搬张床来吗?”
夏至再次看看他,依然不出声。
直到把手里的东西打磨好,她才站起来,看着池骋,目光定定:
“池骋,我想了一天,我决定,以后不再恨他。毕竟,我曾经因为念想着他的存在,才撑过了很多年。”
池骋看着她的眼睛。
她眼里委屈犹在,却纯净安宁。
池骋伸手,轻轻抱她:“没事了,就算你恨他也不要紧,但是你不恨他,我替你高兴,毕竟恨一个人,太过伤神。”
夏至乖乖的把头搁在他肩